穗宁站住脚,冲廊下那群乌漆嘛黑的八哥道:“等着,看我等会就来抓你们!”
木檀院里最活泼的就是那几只八哥,老太夫人年迈,活动不得,精力也不济,人老了又喜欢热闹,没事便只能养养鸟,散散步,顺带教教它们学说话。
鸟是老太夫人养的,教这些鸟最多的却是穗宁,她两岁多会走路就喜欢来木檀院玩鸟。
小小一个人儿,还没茶几高,就学会拎着鸟笼子在院子里晃悠,还美曰其名教鸟儿念诗。
小手攥着果仁,八哥读一句诗,才给喂一颗杏仁,没学会就不给,从那之后,几只八哥对她印象最是深刻。
老太夫人经常叫穗宁小捣蛋鬼,八哥们学舌,每次见她也都那么叫。
“哎哟,慢些跑,仔细摔着!”
穗宁刚钻进门,耳边便传来太婆婆的声音,抬头望去,就见一位鹤发鸡皮、穿着朴素深衣的瘦小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,正笑着冲她招手。
“太婆婆!”
穗宁一把扑过去,还没行礼,就被老太太拢着抱了个满怀。
丫鬟苏曼过来给穗宁脱鞋,小家伙熟门熟路地哼哧哼哧爬上床榻,与老太太依偎在一起。
“太婆婆,娘亲说您昨晚不舒服,是哪里不舒服呀?”
“胡说,你瞧老婆子哪里不舒服?都是他们乱操心。”
“您可不能骗我,太婆婆,岁岁最喜欢您啦,您要是哪里不舒服,一定要告诉岁岁哦~”
寻常小孩见了年迈之人,极少有不怕的,尤其是那种耄耋之年的老人。
满头华发、一身鸡皮,浑浊凹陷的眼,布满老人斑的清瘦面庞,有些孩童看一眼都要吓哭。
穗宁却半点不在意,搂着老人家的脖子撒娇,话术和早上对邹氏说的一模一样,哄得老太夫人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。
邹氏慢一步进门,见此情景也不为怪,自顾自在榻边的藤椅上坐了。
她比谁都清楚自家小女儿嘴巴有多甜,有多会哄人。
比如她跟谁都说我最喜欢你了。
有次邹氏问,你跟每个人都这么说,要是别人知道了,你怎么办?
穗宁就奶声奶气地答:“我不让别人知道呀!若是真知道了,我还小呢,你们都是大人,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小孩儿计较吧?不是有句话说,大人不记小人过嘛?”
那会儿她才三岁,说完这番无赖话,就格外理直气壮地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瞅邹氏。仿佛在说,你一个大人真要跟我这个小人计较嘛?
叫邹氏都不知说什么好,她这个小女儿,简直就是个小鬼灵精。
“啊,我知道了!”
穗宁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地叫起来。
邹氏刚端起茶盏,就听她说:“太婆婆掉了一颗牙!”
邹氏又把茶杯放下去,这才明白老太夫人昨日不适,今天看着却没什么大碍,婆母又吩咐厨房送些好克化的吃食是什么意思了。
人年纪大了,齿落舌钝也是自然的事。
穗宁却能看出老太夫人落齿,倒是叫人吃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