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散去前,许沅另宣布了件别的事。
“红蕊打我小时候便在我身边贴身侍奉,性格稳重,为人通透豁达识大体,府里人没有不知道的。近日为我挨了板子却无半句怨言,伤的动弹不得还在哄骗宽慰我说“不疼,歇息几日就好了!”,还在劝我说“老爷不舍得打小姐的,小姐万万不要多想误会老爷,父女间生了嫌隙”,又说“夫人和少爷已经尽力为小姐求情了,小姐不要以怨报德令两院更加隔膜惹旁人笑话…”
这般尽忠尽职,直言劝谏,她是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人。不管我愿不愿意听也不管我认不认可,她觉得对或不对的事一定会告诉于我,开解劝勉于我,而不是一味揣度、依照我的心思喜好在我身边教唆鼓动我做那等不该做的事,这样才是大智慧,这样的人才是我身边所需要的。我已当着她的面在她床前烧了她的身契奴籍,以后,她便是我身边的主事姑娘,你们有什么事,通报与她就是。”
脱身奴籍,这是多难的事情多大的恩惠,许沅轻描淡写,座下众人却艳羡不已。
许沅无视他们的神情,拔高音量继续说:“红姑以前在母亲身边掌采买之事,银钱管理从来不曾出过纰漏,以后,院中各项银钱的进出由她经手负责。”
红姑原名齐红,许母常招呼他“红姑娘”,是以府里人都唤她一声“红姑”。
“红姑,你可愿担负此事?”
红姑上前一步躬身俯首:“小姐信任委用,齐红定不辱命。”
“春夏秋冬,梅葵槿兰,以后调入内院烧茶洒扫,陈大娘邱大娘身子骨不好挥不动笤帚,蹲不下喂柴,以后就只管捣衣的事…其余人等,仍司原职”
许沅说罢,扭头看向林雅璇:“雅璇来府中不久,却最是懂我最和我亲近的人,待红蕊好起来,你跟着她好生学习,府中人事复杂,你自己也多多留意熟悉,以后,你可要为红蕊分担呢。”
“红姑留下,其余人等各自做事去吧!”
许沅领了红姑来到红蕊房中,见她气色比昨日红润,精神气儿也足了许多,许沅心下这才释然。
“红姑,今日起你便搬到红蕊隔壁来住,一则劳你帮我看顾些她,一则慢慢接手盘点物什、开支。”许沅从怀里将钥匙取来递与红姑:“这是库房钥匙,一应账簿皆在库中。母亲走的这些时间,少不了混水摸鱼,巧立名目支领财物的,你细细的查来理了名册报给我。关于我身边人中有什么不明白的,直接问红蕊即可。你记住,除了红蕊,其它人的话莫要轻听轻信。”
交代完这些,已是晌午。去主院用过饭后,许沅回屋午歇。
…
西院,覃氏支开众人问许昀潇:“你如何看?”
午饭时,覃氏母子在路上看见不少东院的人,而且来者恭恭谨谨,礼待非常日一般。
自覃氏母子入府,许沅便有意的将她自己和她手下之人圈在东院。可从猎宫回来后,先是减了东院小厨房到主院饮食;接下来由着“私行外出”被告密,顺势舍了白若卖人情似的送给西院;到今天,打破她自己划出的活动圈子,手下人也热络出入于各院,且规行矩步…
是呀,不只是表面现象有变,连交流和感觉都不同于以往。猎宫时她问:“这许多的美人,你可看上谁家小姐?”当时他和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在揶揄他,可现在回想,她那时看见他,恍恍惚惚的样子下脱口而出的这话,目光飘忽的看着他却又像是通过他看着一个别的什么人,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存在的人。直到五皇子嚷嚷着“戳穿”她,她才眼神澄明,玩笑起来。
再后来,她强硬的态度和相互为难着的语言下,目光也时而矛盾时而冷酷时而温柔,她自己许是有所控制的,但总没能完全的隐藏住。
这些变化单看没觉着有什么,可细细推究,却是一步紧着一步,一环扣着一环…西院本就是处在家庭矛盾的漩涡中心,又是许沅一连串变化事件的对象,他们母子自然比旁人敏感得多思虑得多。
“孩儿不知道,可娘…”许昀潇顿了一下,满怀疑惑的眼神转而坚定的看向自己母亲:“沅儿说:无论她做什么,绝不会伤害家人!”
覃氏一惊:“她说?她和你这般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