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,不止温暖的,明亮的,令他再难企及的温柔。
也有那些苦涩的、充满血腥味的阴暗。
光与夜的交织,明与影的搏斗,如画卷徐徐展开,勾勒出他的二十年华。
他七岁从地狱里捡回条命,十岁入军营历练,十六岁一举歼灭沿海贼寇,又两年,驻守北境三州,令北狄闻风丧胆。
再后来,他终于得以回京,登上储位,除去最大的威胁宁王,紧接着清洗朝堂,剿除异党,将权柄拿捏于掌心。
至此,复仇大业也不过堪堪开了个头。
他从来冷静理智,不允许自己失控。
可,近来种种似乎有些偏离。
夜色渐深,春寒料峭。
谢明翊深吸了一口气,冷意刺得他低咳了两声。
体内翻腾的燥热仍是难以抑制,他停下来,扶着湿冷的树,手指深深掐进树干里。
不知为何,耳畔又浮起了贺春水的话:
“小子,软弱者无法站立,你要记住!”
“想想你的母亲!想想沈家四百八十三口人命!”
“哭什么,等你瘫痪成了废人,再哭不迟!”
彼时,贺春水用带刺的藤条一面抽他,一面厉声呵斥命他站起来。
不足七岁的他用力撑着拐杖,在湿滑的地上一瘸一拐地挪动,稍有掌握平衡不稳,便“扑通”摔倒在地,跌得钻心地疼。
起初他还会小声压抑着哭,闹着要父亲。
“都死光了!你全家都死了,老子上哪儿给你找爹!”
贺春水只会不耐烦地凶他这两句话。
等他哭累了,老头儿又会给他倒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,守着他喝完。
“药不苦,药哪儿苦,最苦的是人生吶。”
鬓发斑白的老家伙总这样嘀嘀咕咕。
后来他才明白,药确实不苦。和他深刻明白自己背负的血仇后相比,药可太甜了。
贺春水救他,教他,竭尽所能地治他的腿,给了他第二次命。
可他仍是个小瘸子,他站不起来。
一个没腿的废物,怎么去复仇?
故而,他趁着贺春水困顿时,吃了老头儿的半成品试验药。
然后,他确实站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