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所以,不必再骗孤了。”
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小了。
微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飘落进来,扑在卫姝瑶面上,凉得她心坎儿都是冷的。
她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缓慢消失在黑沉沉的雨夜里,与深处的浓郁夜色融为一体。
而后,彻底不见了。
夜如寒潭,黑得心悸。
谢明翊沿着青石板路,缓步而行。
街市末尾只余下一户人家亮着灯,在雨夜中发出萤火般微弱光芒。
谢明翊停了脚步,看见一个粉面可爱的小孩儿从屋里跑出来,冒雨去接撤摊回去的商贩母亲。
小孩子跑得太急,踢踏溅起的水珠落在他锦缎丝绸的衣摆上。
看这位贵人气度不凡,孩子母亲见状,慌得连忙上前来,按着小孩儿脑袋赔礼道歉。
谢明翊眉头微皱,很快又舒展开来,将袖中最后剩余的一块碎银放在小孩手心里。
“知道体贴你母亲不易,是个好孩子。”
他淡淡笑了下,朝母子二人挥了挥手。
妇人知道这是遇上好人了,抱着孩子正想道谢,却见那位贵人步履平稳,早已离开数十步远。
夜色泠泠,寒风拂面。
谢明翊恍若未觉,一步一步朝黑夜深处而行。
雨丝飘若柳絮,沾染了满头满身,晶莹细小的水珠落在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上,莹莹欲坠。
今日是他的生辰,是他作为沈奕的生辰。
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。
他自出生后,虽是锦衣玉食,却极少见到母亲。唯有生辰宴时,母亲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赶回来陪他,给他带天南海北的小玩意儿,搂他在怀,亲昵地捏着他的小脸,将难得的温柔一面悉数予他。
每年生辰宴前,他都满心期待母亲这次会给他带什么好玩的,是烟雨江南落笔的纸鸢,还是黄沙戈壁锤炼的连环锁?
直至六岁那年,他等到的,是母亲的死讯。
后来他留在沈兴良身边,沈兴良问他要不要过生辰时,他总是摇头。
旁人只道他身份落魄性子拘谨,不爱热闹。
——不是那样的。
他也曾有过热闹盛大的生辰宴,众人笑意盎然地庆祝他的诞生之日,他小小的手分别拉着母亲和父亲,好奇地打量每一位恭敬道贺的权贵。
年幼时候的桩桩回忆点点滴滴浮上心头,让谢明翊失控的心绪逐渐平缓了下来。
但,不止温暖的,明亮的,令他再难企及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