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话时目光平静,手指却下意识按了按腰侧的佩刀。
“哪能呢,只是……”梁锦想起白日里的事情,陷入沉默。
今日涪州知府曹文炳设宴给谢明翊洗尘接风,梁锦也跟着一并入了府。
彼时刚进了院里,他一眼就瞥见有管事领着四五个姑娘往设宴场地走去。
梁锦眉头皱起,悄悄地又打量了一下谢明翊,却见自家主子目不斜视,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行去。
梁锦心里嘀咕,今日怕是有人要触霉头喽。
等谢明翊入了座,众人纷纷起身行礼,席间一片恭维之声。
谢明翊面色淡淡,勾唇笑了笑,“诸位多礼了,孤此次南下本不愿叨扰诸位,只是沿途舟车劳顿,行至涪州确实有些疲乏了。”
坐在他左边下位的曹文炳陪着笑,连忙说:“殿下心系民生,乃是百姓之福,只是殿下也该多顾及身子,这几日便在涪州好生歇息歇息,下官定给殿下安置妥当。”
谢明翊笑意更浓,说:“曹大人盛情难却,孤却之不恭,那便有劳曹大人了。”
曹文炳见太子面容和善,不像原先徐相所说的那般拒人千里之外,心里总算松了口气。
旁人皆道,太子南巡是为视察民情,曹文炳却早早得了徐相的亲笔信,知道太子巡察不过是为追捕宁王打的幌子。因此,曹文炳虽有些忐忑,但终究没有将巡视之事太过放在心上,想着只要敷衍过这几日,再叫人递个假消息,引着太子早日离开,便算大功告成。
被贬斥至涪州近一年,曹文炳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。地方官吏知道他原先任吏部侍郎,又深得徐相的宠信,都想着法子讨好他,等着他官复原职回京后,多多提携自己。
但如今徐相被贬,曹文炳威望也随之一落千丈,他有心早早回京,也好为徐相东山再起做铺路,这两个月当真是殚精竭虑,无所不用其极,甚至突发奇想,心底生出了个绝妙的主意。
开宴后没多久,曹文炳便招手让四五个姑娘上来献舞。
跳的是雅俗共赏的水袖舞,领头的是个身姿曼妙的蓝衣姑娘,甩袖时腰身柔软舞姿翩然,一双含情目媚色天成,举手抬足间勾人心魄,引得众人注目欣赏。
谢明翊始终半垂着眼帘,指腹摩挲着手中酒盏,漫不经心地抿着清酒。
却在这时,蓝衣姑娘水袖一甩,径直朝谢明翊而去。
梁锦脊背紧绷,立即就要上前,却见那姑娘转瞬间又收回了袖子,徐徐抬腕,以袖遮住了娇媚容颜。
乐声戛然而止,谢明翊终于略微掀了掀眼皮,神色淡淡地望向她。
水袖缓缓落下,便见美人儿唇边叼着个青玉薄盏,慢慢俯身下来,将薄盏放在了谢明翊身前的案桌上。
从始至终没有用身上任何部位相助,单靠着她艳红的唇,把薄盏推了过去。
“奴婢斗胆,请殿下赐酒。”
她嗓音亦是软如春水,叫人听了便有一种骨子里的酥麻。
梁锦僵硬地看着这一幕,莫名觉得有点……害怕。
他也意识到了曹文炳的意思,不敢再多看。
可,端坐在上的谢明翊依然面无表情。
他分明是望着那舞姬,又好像没落在她身上,目光游离了片刻才落在桌上的青玉薄盏上。
谢明翊呵笑了一声,修长手指叩了叩桌沿,细微的声响似是敲击在席间众人心口上,格外刺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