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正如掌印陈全早先所言,要变天咯。
谢明翊走到干元殿时,御书房里正是沸反盈天,吵得不可开交。
皇帝坐在榻上,披着厚重的貂绒大氅。手中还捧着个暖炉,仍是冷得牙关打颤。
他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群臣争论不休。
左边这个在嚷着,北狄大军正全速推进朝着雍州出发,应增派援军,支援沈兴良,抵御外患。
右边那个也吵着,宁王卷土重来图谋不轨,应全力搜捕,剿杀殆尽,以免祸事又起。
角落那个一脸古板的是谁来着,喊了几声,说什么北边逃乱的灾民流离失所,要先安抚民众,慰藉人心。
哦,还有门口那个嘀嘀咕咕的,说什么涪州天降暴雨多日,恐生天灾,应赈灾治水,以备粮仓充裕。
“够了!”
皇帝被吵得脑仁发疼,猛地抄起案几上的茶碗,用力砸了下去。
群臣登时噤声。
满室死寂中,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温和的笑声。
“孤以为走错了地方,误入了街市。”
众人抬起眼,齐齐望向站在门口的太子殿下。
无人胆敢置喙他的戏谑。
连皇帝也只是蹙起眉头,开口问:“来得正好,此番种种事务,太子觉得如何定夺?”
谢明翊行至殿内,慢悠悠行了个礼,应声道:“听诸位所言,是争执究竟应先平息北狄战事,还是先捉拿宁王?依儿臣来看,北狄战事吃紧,迫在眉睫,但宁王意图东山再起,亦是威胁甚大。当真是难以抉择。”
陆淞站在最角落里,望着中央的谢明翊,神色复杂。他知道谢明翊十分针对宁王,可当务之急,确实应先考虑攘外,收服河州击退北狄才是上策……
皇帝皱着眉,道:“北狄战事固然要紧,可若是宁王再起祸事,只怕会闹得更加人心惶惶。”
“太子意下如何?”
群臣的目光都落在谢明翊身上。
谢明翊睨了众人一眼,唇边勾起一抹笑意。他眼前闪过卫姝瑶脖颈上的血痕,耳畔恍惚响起少年时听到的哀泣。
“儿臣细想,此前宁王折损众多,如今不过强弩之末,应当不足为患。”
他敛了神色,垂眸道:“可北境三州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若被北狄拿下,再谈收复只怕是艰难万分。”
陆淞垂着脑袋,悄悄与周淳对望一眼,互相松了口气。
皇帝沉吟片刻,却说:“朝野动荡,何来国力护佑黎民百姓?依朕看,还是应当先全力追捕宁王,将其斩草除根。”
主张攘外的群臣们因这一句话,面色齐齐僵硬了。
殿内鸦雀无声。
周淳率先迈出一步,磕头劝道:“圣上,狼烟不灭,百姓如何安居乐业?北狄嗜杀,所过之处斩截无孑遗,尸骸相撑拒。一旦他们跨过祁兰河,直取京城,大魏百年基业可就完了呀!”
皇帝面沉如水,正要发怒,谢明翊开口打断了周淳的话,“父皇英明,是儿臣思忖不周,确应先捉拿宁王,以绝后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