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更天,应小满踩着布鞋面沾湿露水,走到了瓦子门城墙下。
她不舍得出钱雇驴车,三更就起身,从铜锣巷一路硬生生步行过来。还好西屋郎君认路,熟门熟路地指给她方向,沿途没有走岔,一个时辰堪堪走到。
随意寻三尺平坦地面铺开黑布,冷玉色的精巧象牙扇往黑布上一搁,应小满回头问,“东西显眼不?”
岂止显眼。
自从应小满走进鬼市地界,周围买家卖家的几十道目光,简直都齐刷刷盯在她身上打转。
这地界三不管,买卖双方约定即成,不通过官府,不立契。通常是卖货,但过不了明处的人口拉来鬼市买卖的事也不算罕有。
竟有十来岁的小娘子敢来这处,不怕被人当货扛走?
西屋郎君把她轻轻一拉,示意她换个地方,去紧挨着瓦子门城墙的那片地界。
“那边靠近城门。官府巡查的队伍例行从城墙弯转过来,那处闹事的人最少。”
应小满张望几眼,城墙边上的人确实不多,零零星星几家。
“那边闹事的人少,买卖的人也少啊。”
“今天摆摊的几十家只你一个小娘子,任谁路过都会好奇多看两眼。”
说的很有道理。应小满当即换个地方摆摊。
白色的象牙扇搁在黑布上,在夜色里莹莹发光。很快便有买家过来打量雕工成色。
四更天逛鬼市的买家都不露面目,有的拿斗篷裹住头脸,有的带一顶斗笠。
“这扇子倒是不错。”
戴一顶风帽挡住大半张脸的男子停在摊边。
来人从声音听来年轻得很,穿了身质地上好的团花纹捻金袍,玉钩腰带,脚蹬乌皮靴,不知哪家的公子哥儿,熟练地开合几下象牙扇,笑问,“小娘子开价几何?”
应小满斗笠严严实实挡着脸,蹲地上不起身:“一口价,十贯钱。”
“十贯倒是顶便宜的价。在别处再拿不下这么好的扇子。”
风帽的公子哥儿调笑道,“只可惜,越便宜越可疑。这把雕工精绝的象牙扇——只怕来路不正罢?”
话音还未落地,应小满唰一下站起身,从公子哥儿手里抢过象牙扇,搁回黑布上。
“不买就走。少啰啰嗦嗦的。”
“哟!”
那公子哥儿懵了一瞬,忽地又笑。
“你这小娘子好大的脾气,我又没说不买。怎么,被我说中,恼羞成怒了?让我瞧瞧这位声音清脆如珠玉、脾气却坏的小娘子,到底是颜如玉,还是母夜叉?”
说着竟伸手要揭斗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