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不能出了个馊主意,害的阎大师倒霉吧。
看着命运之骰滴里咕噜转完,点数为上吉,姜沃才把这个主意说出来。
“阎少监,我记得圣人特意跟您说过,这人像都要等人大小是不是?”
阎立本点头:“是啊,所以我才按照真人的尺寸,去量凌烟阁的墙壁。”
姜沃道:“圣人这样要求,想来不只为了尺寸,是为了要‘见画如面’。”二凤皇帝希望站在画前,就像是见到了他最熟悉的功臣一般,他们曾为他出谋划策、出生入死……
“既如此,我觉得要是把所有功臣都画成按品级着官服,端坐在椅子上的样子,圣人只怕不会满意。”
那种标准的证件照版‘二十四功臣图’,不是二凤皇帝追求的。
“不如画圣人心里,记得最深的样子。”
阎立本眼睛一亮:“你的意思是,每个人的着装、甚至姿态都不同?”
姜沃笑道:“若是旁人,画二十四个神韵姿态全然不同的功臣,肯定要难为坏了。”肯定不如画‘证件照’来的简单有规律还不易出错。
但她面前这可是阎立本啊:“这肯定难不倒阎大师!”
阎立本被捧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,还要努力谦虚下:“哪里哪里。”到底没忍住,发出了一声嘿嘿。
姜沃莞尔,继续道:“旁人我不太了解,就拿一人与阎少监举个例子吧。比如鄂国公。”
鄂国公尉迟敬德,是跟着皇帝很多年的旧臣,甭管是当年打窦建德,还是玄武门,都是紧跟在二凤皇帝身边的。
“圣人曾赞过鄂国公英勇——战场之上,圣人持弓箭,尉迟将军持槊相随,哪怕敌人百万,也无所畏惧。”
姜沃遥想了下二凤皇帝年轻时候战场上的风采:“那么,圣人想看到的尉迟将军的画像,应当不是穿着官服端坐在那里的朝臣图,而是持槊而立,在他身后护卫他闯入千军万马中的将军。”
阎立本连连点头。
“是,我这就去寻圣人去。”还特意寻出了一大摞适合简单勾线用的纸,抱在怀里就准备去找二凤皇帝采风,去一一问过,这些人在皇帝心里最深刻的形象。
阎立本风风火火地走了,姜沃倒是在画室又坐了好一会儿。
满屋悬挂的已故功臣画像,静谧庄重。
英魂已归于地府。
但没关系,有人会永永远远记着他们。
凌烟阁,是二凤皇帝给自己,给所有一生为他尽忠的臣子一个跨越时空的答复:朕,从没有忘记过你们。
*
从阎立本这里出来,姜沃在千步道上遇到了江夏王李道宗。
姜沃与他行礼,李道宗颔首为应,看起来没精打采的,一句话没说就走了。
原本他见了姜沃都会闲聊几句——文成公主是他一路送到吐蕃去的,之前自然跟太史局打过交道。
李道宗也不是个傲慢的人,平时见了跟谁都有说有笑的,言谈还颇为风趣。
今日显然是没有心情。
无他,李道宗没有入选凌烟阁。
这种有资格候选,最终没进凌烟阁的重臣,最是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