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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敦礼心知肚明,太史局起卦的结果,必然是手信为假(当然本来也是假的。)
就如他给了崔朝两条路一般,太子也只给了他两个选择。
第一种选择:承认太史令的卦象,这封书信是假的——既然承认了,当然要回去查怎么是假的?怎么做的假?依旧要来给太子一个交代,给三司一个交代。
第二种选择:直接否认太史令的卦象,道这种起卦断案,只见于古籍,根本不靠谱,即继续头铁下去。
那除了太子外,可就要多得罪一个太史局了。要知道这位太史令后面还牵扯着袁仙师,李淳风,想想就让人头疼。
而且崔敦礼也想得到,若是他一味头铁嘴硬否认卦象断案事,太子正好可以接着说:“既然崔侍郎不肯信太史局的卦象,只好命刑部缉拿查问,还崔家一个清白了。”
太子真令人去查,给崔现敬送信的那位老仆也是禁不住查的——本来他们也不是按刑事案件的缜密度来安排的啊,这,这本该是个心照不宣的送温暖活动才是。
怎么就变成了‘不孝’大案了呢。
崔敦礼请完罪,再看在场诸三司朝臣,心道:就算有人状告‘官员不孝’是大案,也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。
越想越怄的吐血:他觉得今天这些人齐聚在这里,根本不是为了什么‘孝道大案’三司会审,根本是为了集体在这里聚会看崔家丢脸!
既然丢脸不可避免,那与其选择被人抬手抽一耳光,不如自罚三杯。
而崔现敬,是在族长请完罪后,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家族放弃了!刚要在御前嚎啕现场闹起来,就听崔敦礼带着警告的声音响起:“还请太子殿下放心,这等诬告官员之人,受了国法后,臣必以家规再重重处置!”
“若是他不知认罪悔改,臣便将他逐出崔氏,从族谱上抹去!”
崔现敬立刻就萎靡不振了:说到底,对他这样的人来说,所有的底气,不过来自于他姓崔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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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凤皇帝近来将庶政皆交给太子处理,自己只每日断一断军国大事,轻松不少,因而养的气色不错,比刚从高句丽回来时强远了。
此事皇帝也是全权交给太子去处置的。
皇帝本人就一直坐在御座上,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缘,不发一言,只由着太子去与崔敦礼问答。
直到崔敦礼站出来认罪,太子转头向他请示,二凤皇帝才道:“既是崔卿的一时私心治家有失,又有崔氏族人诬告朝廷官员——俱已认罪,就按律处置吧。”
语气似乎还有点遗憾。
崔敦礼:嗯,听出来了,陛下您是遗憾我们没有更丢人。
与世人的推崇敬慕不同,当今圣人一向不给他们山东士族颜面,还曾经当朝问过:“自本朝来,士族已渐衰,冠盖凋零,世人何重之?”
崔敦礼当时在朝上站着,都就觉得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。
这要是别人说这话,不,这要是往前几朝,这样说话的皇帝,第二天也得被世家给拉下龙椅来!
但换了当今皇帝来说,崔敦礼当时只能低着头,沉默地听圣人在上头很疑惑很真诚地发问。
甚至心里还有点苦涩的庆幸:皇帝还是给他们这些世家们留脸面了的,起码这个问题是对着自己人发问的,没有单独点名,比如说让他这个崔氏族长来回答一下。
那崔敦礼就更难做人了,若是附和了皇帝您说的对,估计就得一头撞死以谢祖宗,但要是否认皇帝,他,他也不太敢。
总之,世家与皇帝,这些年,就像是一对彼此离又离不了,又看不太上对方的怨偶一般过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