媚娘看着马车里,坐在她箱笼上的笑眯眯的人,有些惊喜有些无奈道:“你怎么有空送我出宫?”
惊喜过后想起一事,又不由蹙眉催促道:“不要闹,快下去。你不是说,今日有与礼部、太常寺要议的事儿吗?这样的大事怎么能抛下不管?”
姜沃倾身上前伸出手,扶住因骡车开始走动而略有些站不稳的媚娘:“今日要议的事押后了。我从礼部出来后就回太史局给自己排了休沐。”
“又寻了殿中省的人,找到姐姐的车直接上来了。姐姐放心——我已经问过,马车今日就回宫,我再跟车回来。”
媚娘这才坐在她旁边。
因车中箱笼太多,两个人就坐的很挤,让媚娘恍然想起有一夜,两人坐在熏笼上,也是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,像是两只躲冬的松鼠。
媚娘又确认道:“真押后了?”
姜沃点头:“真的,姐姐,我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?”若是朝中真有事,她当然不会误差,一来耽误公务,二来,若是有人到处寻她,万一牵连到媚娘怎么办。
媚娘这才放心,又见姜沃这几个月因劳碌瘦了些,不免伸手去捧了捧她的腮,果然觉比去岁虚无了些,就道:“便是礼部事押后了,你也不必跟着出来折腾这一日。趁今日好生歇歇岂不好?”
姜沃摇头:“不。”
媚娘无奈:“你也知道,感业寺那边都安排过了,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姜沃继续摇头道:“哪怕放心,也不舍得。”
骡车缓缓——姜沃总觉得她们这辆骡车,好像有点慢,似乎走不动似的。
她寻思:就多一个我,不至于吧。
还是媚娘道:“我带的都是书,大概沉了些。”
又问姜沃:“今日是什么事押后了?”
姜沃原就想告诉媚娘,见她问起,就道:“皇后册封典仪之事。”
*
先帝丧仪毕,先帝嫔妃也俱移宫。
新帝的立后便提上议程了。
皇后的人选倒是没有异议,原太子妃王氏,但这典仪规格上,就出了问题、
礼部尚书许敬宗写了一份奏疏,刚递上去就被皇帝叫过去训斥了。
“今皇后晚辈,何敢典仪逾越文德皇后!”
李治虽没亲眼见过当年母后被封皇后,但礼部凡递礼仪典制来,都会附带上旧例。
这回他一见许敬宗拟订的册封王氏典仪,竟然比当年母后的册封礼要隆重,不由恼了,叫过许敬宗来斥责。
还好许敬宗当年也是东宫属官出身,跟新帝有几分旧香火情,还算是比较敢说话,就连忙回禀道:“陛下,当年文德皇后册封礼,实有殊情。”当年先帝刚登基,东突厥都杀到家门口了,内忧外患颇多,兼之文德皇后本人又一再向先帝请命,轻简封后典仪,这才……
“可如今太平治世,陛下此朝当立下旧例于后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