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骤闻兄长薨逝,悲痛欲绝,罢朝三日。
待新岁前最后一个大朝会,长孙太尉报上有关谋反事的处置后,皇帝便以此道:“如今濮王方去,思及父皇在时嘱托,如何忍心再株连如此多宗亲?”
长孙无忌原坚不允,无奈皇帝早有准备,今岁早将诸王宗亲召回。
宗亲都在眼睁睁看着等着此番处置结果:罪证确凿谋反之人也罢了,可其余人,若是由着长孙无忌肆意牵连、拿捏宗亲到不给人活路的地步——实没法再忍,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江夏王,下一个吴王。
尤以长乐公主向皇帝道:“若以来往过密罪之,宗亲中谁无往来?”
长孙无忌气的要命,长乐公主可是他的儿媳妇,居然在这儿给他拆台。
长乐更是无语,只觉得跟现在的舅舅兼公公,简直无法交流——今日行此株连事,将来不怕旁人依样套在长孙家身上?
今日给宗亲留一步余地,也是来日为自己留一步余地。
永徽三年末。
房遗爱谋反案落定:主谋荆王李元景、薛万彻、房遗爱、柴令武赐死,高阳公主、巴陵公主、吴王恪国除宗谱,废庶人流昆州,遇赦不回。江夏王李道宗贬至西州都督府,门下省侍中宇文节夺职。[1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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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道诏令自中书省发出时,姜沃正与媚娘一起在窗前看一直未停的雪。
媚娘面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平静道:“自此宗室暗弱,太尉可安心了。”
姜沃想到,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接触到权力的清洗。
从前废太子事虽也牵连不少朝臣宗亲,然对她们来说,只能算是听闻和远观,像是听到新闻一样,并无太真切之感。
也直到如今,姜沃才越发体会到,媚娘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无法回头的路。
正如李勣大将军,也只能冷静地站在‘这人有用’的角度上,提出试着保一保江夏王,而对吴王毫不提起。
当一个人的不存在就能让皇帝更稳一些,而这个人本身又没有自保的权力,结局几乎就是注定的。
姜沃转头看着媚娘:若以女子身登临帝位,她走的注定是一条浴血的路。
是不可能一路风花雪月一般轻松干净,就能到达的巅峰。
而她能做的,便是陪着媚娘这条血路,让她走的不再那么孤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