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香酒楼是一处不菲的产业,价值两千多万,养活着三四十名员工。
作为老板,沈倾城需要多方考量。
“能。”
李老爷子回答的毫不犹豫。
但迟疑片刻,他又说道:“但我的建议是,沈总您最好花大价钱请名厨,老头子我可以给您从中牵线。”
牛春芝闻言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痛苦的了然。
但冉晴却没忍住,直接问道:“为什么啊!倾城的奶奶明明厨艺很好啊!”
虽然是第一次见面,但看过牛春芝刚才做饭的模样,冉晴就喜欢上了这位奶奶。
认真专注,在自己行业领域闪闪发光的人,值得被尊敬!
“普通小饭馆,好吃就行。但开酒楼,需要名头,需要满足客人的面子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天香酒楼火爆,和老头子我一直在经营自己,脱不了干系。我祖上是名厨世家,我爷爷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厨,这些就是‘面子’。”
李老爷子坦诚说道:“顾客坐在包房里,会跟宴请的宾客吹嘘,这家店包房很难预约,掌勺的大厨,祖上是皇帝老爷御膳房里的角儿,他花费了好大的代价,才约到了这个包房。他有得吹,朋友有得捧,一桌人嘴上吃欢畅了,心里更加欢畅,这饭,才叫吃的值。更有甚者,包房里的顾客会请我去露个脸,敬杯酒,亲自见见御厨后代。你吹着,我捧着,名气大了,天香酒楼自然客似云来。但等我走了,顾客们就不见得来了。这位大妹子——”
李老爷子看向牛春芝:“一来,没有名气,带不来客人。二来,是个女人。所以,不如花钱请个自带顾客、有名气的大厨保险。”
冉晴莫名觉得生气:“女人怎么了!”
李老爷子嘿笑一声:“倒不是老头子我有偏见,但自古以来,能做到大厨位置的,有几个是女人。天香酒楼价值两千多万,要养活好几十口员工,真要意气用事,将来……”
他没再说下去。
冉晴虽然觉得不甘心,但也沉默了。
牛春芝苦笑着叹了口气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唐装,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悲凉,喃喃道:“想当年,倾城他太爷爷,我公公,也是这般说的。他说,天底下哪有女人掌勺当大厨的道理?哪怕知道我有天分,他也假装不知道,让我辅佐他不成器的儿子学习厨艺。可他儿子厨艺太烂了,没天分,还懒惰,更好面子。于是我便只能装傻充愣,装的比他更废物。这些年浑浑噩噩,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。”
爷爷满脸羞愧。
牛春芝继续泣声道:“等到老大、老二出生,我便把希望寄托在他俩身上。可老天爷不开眼,他俩也没有这方面天分。倾城太爷爷含泪去世,死之前把这身唐装留给了我。他知道,他一直都知道,我有天分,我喜欢掂勺,我羡慕他穿着唐装在厨房里风光得意。可哪怕老裴家穷的叮当响,一身本事断代失传,他都不愿意让我用从他身上学来的本事出去掌勺开灶。他死的时候,哭着跟我说对不起,我当时也一直在哭。但我不是为他哭,我哭我自己,我跟他说,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。”
厨房里很安静。
人们听完了牛春芝的故事,透过老太太单薄的身影,和眼角的泪,窥探了她可悲可叹的一生。
感性又善良的冉晴在悄悄抹眼泪。
裴邵阳、裴邵军兄弟俩怔怔的看着老母亲,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段过往。
印象中,他们的妈刁钻刻薄爱骂人,厨艺马马虎虎,勉强能教他们一星半点。
原来……真相竟然是这样的。
沈倾城看着神情破碎的奶奶,莫名觉得有些冷。
老太太这一辈子,被时代和命运枷锁裹挟,强行扼住惊才艳艳的资质光环,在漫长绝望的时光里磋磨捶打,只剩下浑身迟暮与摄人的寒气。
太沉重了。
沈倾城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