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江碧水穿城过,十里青山半入城。”
郭宗谊遥望三面环水、一面环山的襄阳城,口中念念有词。
襄阳,天下腰膂、四辏之地,上接宛洛,跨对樊沔,为荆郢北门,世为重镇。
《孙子兵法》称其:北通汝洛,西带秦蜀,南遮湖广,东瞰吴越。
襄阳之地,位分南北,中原有之,可以并东南,东南得之,亦可以图西北。
襄州州治便在此城,与樊城隔汉水相望,在江面最窄处横小舟数十艘,上建浮桥相连。
郭宗谊此时就在桥上。
“殿下,安审琦来迎了。”一开道骑军回来禀告。
郭宗谊点头,顾左右道:“打起旗号来。”
他出行从不带卤簿,临行时仅取了郭威亲赐的两面赭黄绣旗。
当下,两名彪骑纵马上前,一左一右高擎手中大旗,一面书“左卫上将军湖南道行营都部署”,另一面书“持节都督荆襄朗潭叙桂六州诸军事”。
安审琦带着节镇大小官员来至浮桥前,见郭宗谊驻马桥上,急忙下马,令持戟仪卫两侧列阵,步行带着儿子安守忠,先到一步的王朴及几名主要幕官上桥。
“臣安审琦,拜见皇长孙殿下,殿下金安万福。”
安审琦深深拜下,郭宗谊下马,取出一卷玉叶纸,展开来朗声宣读:“敕:淮阳王安审琦,镇边分阃、严明无翳,进封陈王,着中书门下、礼部择日备礼授册。”
安审琦听到敕字便急忙行大礼跪地,听完宣敕,喜出望外,当下平摊双掌,以首叩地,泫然若涕道:“臣安审琦叩谢陛下隆恩,天恩无以为报,唯有披肝沥胆,效死守边,方能报效万一。”
郭宗谊伸手将他扶起,见他那张黝黑的老脸上涕泪纵横,连他二十岁的儿子安守忠也是啜泣不止,不禁心里起疑,这安家是真忠臣还是演技派。
“陈王真是赤胆忠心啊,临行前陛下特意交此手诏与我,言有司正在给晋王备礼,要晚一阵子南下,届时才能给陈王册授。”
安审琦得封一字王,走在了符彦卿等人前头,哪里还在乎这些虚礼,当下连连点头:“应该的应该的,晋王国之储君,臣怎会不识轻重。”
说着又面朝北,拉着安守忠一拜再拜。
郭宗谊静静看着安审琦,这沙陀老将今年五十五了,幼时便跟随李存勖,比李存孝、李嗣源、符存审、史建塘、周德威、郭崇韬等要晚了一辈。
倘若细细去看,五代时期彪炳青史的名将边帅,包括石敬墉、刘知远、郭威等开国皇帝,论起来都是出自李存勖账下。
可惜李存勖治政是个半吊子,不然这五代乱世,恐怕会在他手里提前终结。
安审琦拜完,擦着老泪,回到郭宗谊身旁,一脸歉然道:“让殿下笑话了,还请殿下随我进城,臣已备下酒宴,为殿下接风。”
“善。”郭宗谊爽快答应。
安审琦见他干脆,心情更好,大笑着一拍安守忠:“还愣着作甚?快命人吹打起来,恭迎殿下入城!”
安守忠唯唯应下,跑向后方张罗起来。
郭宗谊与安审琦并驾齐驱,向襄阳城前行,一路上锣鼓喧天,彩绸招展,百姓们箪食壶浆夹道相迎。
行至节度署衙,仪门大开,署内官吏不论大小俱在道边迎谒,最后在正堂落座,郭宗谊才如释重负,终于能歇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