符彦卿在澶州住了下来,打算等到月底与郭荣一家一道进京。
这阵子,郭荣搁下公务,整日陪着老泰山架鹰走犬,狩猎赏花,郭宗谊也去了几次,对符彦卿的箭法是心悦诚服,高山仰止,狩一日,可猎得大小野畜四五十只,包括彘、狼等猛兽。
据说,符彦卿十三岁时便能骑射,狩猎中随手指点了郭宗谊几句,就令他受益匪浅,在颠簸的马背上,他终于能稳住身形,解放双手,拉开几个满弓了。
这一日,符彦卿歇在府中,郭宗谊见缝插针,逮到机会,欲找郭荣细说南楚之事。
他捧着舆图便去节度公事厅见郭荣。
“阿耶现下可方便说话?”郭宗谊开门见山的问道。
郭荣诧异望了他一眼,见他绷着脸,一本正经,当下挥退左右,问道:“大郎是有要事?”
“不错,想与阿耶说说马楚之事。”说着,他便将舆图展开,铺在案上。
郭荣走过来,疑道:“马楚?不是已经名存实亡,去岁时,马家二子密请南唐军援护,结果边镐趁机而入,不费吹灰之力,就将长沙府给占了,马氏一族,也尽被迁到了金陵。”
郭宗谊指着图上的长沙府,也就是潭州,侃侃道来:“儿认为,边镐为人柔而少断,宽以纵下,南唐相冯延巳矜平楚之功,不欲取费于国,专掊敛楚人以给经费,即占土地,却不抚民,楚地人心已离,遂南唐定不会久占长沙,不出两年,就会被朗州的马氏旧部给赶出去。”
“而湘西符彦通等蛮族,觊觎楚地已久,若南楚旧部与南唐大军相争,定会去占叙州,为的当是马氏在叙州积年的库藏,为称王割据做准备。”
“至于桂州以南,已悉数被南汉所占,现在的南汉主刘晟,不归王化,僭越称帝,岂满足于区区数州之地?鹬蚌相争时,他不会放弃做渔翁的机会。”
“既然大家都在争,我们中原朝廷,皇朝正朔,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楚地尽落贼人之手呢?马氏终究是朝廷亲封的楚王,此时落难,若不回护一二,向朝廷上表称臣的那几家,又会怎么看我们呢?”
郭荣听得一愣一愣的,半晌,他才按捺住略渐澎湃的心思,悠悠开口:“这话你得跟你阿翁说,看看他同不同意。”
郭宗谊气结,慷慨激昂,明析利害说了一大通,郭荣居然不为所动,当下,他恨恨道:“自然要先与阿耶商量!”
郭荣笑呵呵抚了抚短须,拈起笔,在南平的位置上画了个圈:“你阿翁不管南楚,主要也是因为有高赖子一家横亘于中,高家领荆南节度使,又地处要冲,高季兴当年长袖善舞,对南北各国都上表称臣,现在高保融对我大周朝廷也是毕恭毕敬,基本遵循高季兴‘事大以保其国’之旧制,若贸然带兵过境,可能会令高家心生抵触。”
“若不必劳动朝廷大军呢?”郭宗谊又问道,南方打仗,多用水军,朝廷的禁军去了,也顶不了大用。
郭荣看着舆图,咂摸着嘴,心有所悟,嘴上仍道:“你且说来。”
郭宗谊看出他老子心里已大抵明白,连忙趁热打铁,解释起来:“儿以为,南楚之事,不必费朝廷军力去平,本来就已乱成一锅粥了,何必又遣一军,再去添乱?”
“我看可以借朗州旧部之手,去打边镐,再假符彦通之兵,去遏制朗州军,朗州现下掌军的是刘言,可他虽有威望,却是被王逵、周行逢等二人拥立,待赶走边镐,免不了起些龌龊,甚至是内讧,儿以为,可以从刘言入手,册封他为武平节度使,周行逢为静江节度使,让他们作马前卒,去冲锋陷阵吧。”
“那王逵呢?”郭荣问道。
郭宗谊摇摇头:“三人中王逵势最大,只能暗许,不可明封。”
郭荣点点头:“依你所讲,倒也有几分胜算,可惜美中还有不足,你阿翁仍旧不会同意你去涉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