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。
任谁把大半身家压在满舱货物上,在平安抵达前心里都沉静不下来。
更何况而这艘船又在暴风雨里差点掀翻,眼下浪大风急还不晓得脱没脱险,船上又收留了一帮海匪,教他还如何吃得下睡得着?
“端下去,端下去!”大腹便便,偏又长着小鼻子小眼睛的大客商不耐烦地挥手,赶着侍妾把桌上放着饭菜的红漆雕花托盘端走。
侍妾雪肤貌美,腰肢细软,床上伺候得很可意,也能说上几句俏皮话,故此深得他心,以致行商时也常把人带在身旁,为的是消解旅途的乏味,也是怕大妇趁他不在故意磋磨,或是发卖了他的解语花,他可没地儿哭去。
素来当妾又会邀宠的,自然没有愚笨之人。
她很清楚自己在老爷心里的位置,哪些话当说哪些不当说,心里都有一杆秤,称过了量过了才会脱口,遂笑道:“老爷只管发愁,要是不吃上几口饭菜,怕是明儿个连发愁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今日有老爷爱吃的红烧肉大米饭,眼下这样的饭食可不好整治了,还是奴家见老爷两顿没吃心疼老爷都饿瘦了,求了灶上的掌勺师傅半日,又把我昨个才簪过的金钗送了出去,才换来这碗红烧肉。老爷只当可怜奴家这片心意,便是赏脸吃上一口半口的,奴家的这一片心意就算没枉费。”
话说的极为婉转缠绵,又出自吴侬软语的腔调。
这样一番甜言蜜语落入耳中,天下倒是真没几个男人不为之动容的,更何况就好这一口的吴老板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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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不知睡了多久,再醒来时,就发觉空间外似乎有人来了这边。
空间自带预警功能,一旦有人接近她进入空间时的地方,林幼卿就能接收到一种来自直觉的警示。
当她起身看妆台上的那面水银镜时,镜子中映出两个船员正拾阶而下,彼此且不时交谈几句。
“韩叔你说,咱们还有命回家吗?粮和水只够三天的,吃完喝完要是还靠不了岸,可怎么办?”小个子的半大船伙计头一回遇上这等事,心里慌乱得很,一脸不安地向有经验的老船工讨主意。
同样是忧心忡忡,而这位姓韩经验老道的船工,忧心的却是另一桩事:“你担心个球,这事有主家跟船老大呢,咱们只做好咱们该做的事就成。快走,咱们先去瞧瞧舱里的情况,可千万别进水了,不然不等三天后,今天都得沉海里喂鱼去。”
林幼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来到底舱,也想看看舱里的情况到底如何,可好的不灵坏的灵,不然还真是棘手。
就见俩人开锁进舱,着手分开头查看。
那位韩叔指着一舱货物对小个子的少年人,指点道:“小六子,这些货物有一大半都是吃食,咱们的给养吃光了也不怕,单怕舱里进了水,这样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这一整船人,所以你眼睛睁大了,每一处可都要看仔细了。”
眼见给养充足,叫小六子的年轻人面色一喜,跟着便拍着胸脯保证道:“韩叔,我干活你放心!”
底舱里的光线比较暗,只能模糊地看到黑压压地一箱箱货物,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整个底舱,其间留出几条能过人的走道。
为了能看清楚舱里的情形,俩人点起了两盏风灯举在手中,一处处细细查看起来。
灯影所过之处,可以看见每只大箱子上都编着号,且其上俱标识着某某商行的货。
俩人对这些没什么兴趣,恪尽职守地仔细查看着舱里的状况。
林幼卿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,去净房漱洗、穿衣,注意力却一直留在那面镜子上,所以镜面上的镜像并未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