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中年农人红着眼睛,嘴唇翕合,似有话说,旁边却先冲出来一位妇人,不由分说扒掉了‘倩儿’抱着她丈夫的双臂,呵斥道:“你莫胡说,我家妹子不长你这样,你别胡乱认亲!”
见二哥不敢说话,那倩儿急忙又道:“爹爹和娘呢!我要见爹娘!”
“你爹娘我们可不认识。我家公婆早已去世十多年了。”
那二嫂最后刻意多加了一句,却意有所指。
不管这倩儿是否真是丈夫的妹子,可公婆既然已死,他家确实没有义务再养一个年近四旬的妹妹。
那倩儿一听,果然露出一副绝望神色,眼泪愈加汹涌,随后却疯了一般,不顾四周围观者甚众,直接撩开上衣,露出了腰侧一块椭圆胎记,哭道:“二哥,你不会记不得妹妹身上这胎记吧!我求你带我去爹娘坟前磕个头妹妹求你了。”
二哥见状,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,便要上前与妹妹相认,可他那婆娘却一把将他拽了回去。
紧接便对丈夫骂道:“憨驴!你妹妹身上明明没胎记!我就说你妹子早死在了辽东,你偏不信、偏要来看!如今被人缠上了吧!”
说罢,妇人伸手又指向倩儿道:“大庭广众,扒开衣裳给人看,不要脸!我家那妹子,小时候跟着公公读过两年,知晓《列女传》,她失了贞节,一定没脸继续活着,你绝对不是我家妹子!”
父母已亡,兄嫂不认,那倩儿再无一点法子,听了嫂子的指责,只顾捂脸大哭。
可这话,却引了旁的人不满南归妇人,有几人能保得贞节,那二嫂是要所有人都死么!
今日特意告假,前来陪钟怡的解天禄,明显能感觉到钟怡、董莹等人神色皆是一黯。
便再也忍不住了,拨开身前人群,走上前去,斥道:“你这妇人,怎这般说话!我等又不是瞎的,谁看不出这位大姐是你家妹子,你却睁眼说瞎话!”
见开口的是个军汉,那二嫂忍了忍,没与他争辩,只双手抄袖,斜眼望天,一副我就不认,你又能把我如何的滚刀肉模样。
解天禄干脆冲那二哥道:“喂,兀那汉子,堂堂男儿,自家亲妹近在眼前都不敢相认,你还算甚男人!”
有军士带头开腔,南归百姓中见此一幕早有不满者纷纷跟着鼓噪起来。
“那悍妇,不让人家兄妹相认,待你百年,有脸去地下见你公婆么!”
“就是就是!积点德吧!”
那二嫂若是善茬,怎会将丈夫摆置的这般服帖?
见众人纷纷指责,当即将手袖子中抽出,指着出声最大那处便骂道:“你们好心,怎不将她领回去养?我家每一粒粮食都是算计着吃,没余粮养闲人!”
说罢,见自己丈夫低头不语,那二嫂往地上一坐,拍着大腿便哭了起来,“老天爷,你睁眼看看吧我自从进了张家家门,没日没夜操持、不舍吃不舍喝,为没良心的张二郎生养了三个娃娃,还要伺候家里那个瘫痪兄长。如今他们都吃得饱、穿得暖,我十年了都没添过一件新衣。如今还要被旁人骂我死了算啦。”
“。”
四周登时一静。
这二嫂悍则悍矣,可若她说的为真。还真挑不出她的大毛病。
家里三个娃娃,再有一个瘫痪兄长。
<divclass="contentadv">正与二嫂针锋相对的解天禄,也不知说啥了。这女人虽说话刻薄,可夫妻俩养着三小一大,确实挺难得了。
一个多月前陪同崔载道、关惠民等齐周学子一同来到东京的虎头、嘉嫆、明秀等人,今日作为志愿者帮丁娘子安置南归妇人。
方才听见吵闹,已早早凑了过来,原本虎头和司岚义愤填膺,恨不得让丁娘子派人教训那二嫂一番,可此刻听了那二嫂的哭诉,竟不知该怎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