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玄轿远远过来时,他便依着宫中的规矩,跪在路边恭迎着,直至玄轿从他面前经过,他才会偷偷地向它离去的方向看上一眼,于是他就会看到少女坐于轿上,逐渐远去的背影。
于是少女的背影便在这一次次地偶遇中,越发清晰地刻在他心底,让他偶尔在梦中,都会梦见那令他朝思暮想之人。
谢映玄就是这样默默地又痴狂地爱着叶兮颜,他从没想过他能得到她的回应,也从不奢求他与她的生活能产生什么交集。
那日他又如往常一样,跪在路边,等待着玄轿离开。
日头高照,玄轿投下的阴影一寸寸移动,直至移动到他面前时,他突然听到轿上的少女吐出了两个字。
她说:“停轿。”
那一刻,谢映玄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了起来,他怎会想到,有一天,他心爱仰慕之人的轿子,会停在他面前,他想抬头去看她,却又不敢真的看她。
他是那样的卑微贫贱,他在她面前,只配这样如狗般地跪着,哪怕只是看上一眼,都是对她的亵渎。
他全身紧绷,维持着跪地的姿势,只能凭听觉,分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他听到了衣袍摩挲的悉索声,那声音越来越近,直至一双精美华贵的鞋出现在了他的视角里。
那是一只属于少女的鞋,鞋面上镶嵌着光华流转的灵丝,再往上,便是鲛纱制成的衣摆……
谢映玄不敢继续向上看,他从未想过,他爱慕着的少女,竟会主动走到他面前,低头看向他。
他们的距离是那样近,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甜香。
终于,少女开口了,她说:“抬起头来。”
谢映玄便顺着她柔和温软的嗓音缓缓地抬起了头,于是那张美艳的脸便在他的瞳孔中放大了。
他对上了她的视线,也清晰地从她眼底看到了熟悉的笑意。
那是这位温柔的小郡主时常会露出的笑意,她总是这样,对每个下人都如此的有耐心。
可谢映玄却知道,那些隐藏在这份笑意之下的,是无尽的恶意。
他心爱的少女,正用着一种,满怀着恶意的眼神看着他,而这份恶意,只有他能感受到,他并不觉得害怕,他的心中甚至是喜悦的。
即使下一刻,这位小郡主立马命人将他处死,他也绝无不会生出一丝恨意。
他既然爱她,就会爱她的一切,从他爱上她的那天起,他就已经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了,她想对他做什么,他都不会有任何反抗。
他就见少女缓缓地俯身,捏起了他的下巴,她的指尖细腻而柔软,却带着淡淡的凉意,她用指腹轻摩挲过他唇角的伤痕,轻声询问他:“这是怎么伤的?”
那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,只是一块深深的淤青,是他浣衣时,因漏洗了一件衣服,而被管事的宫人用茶杯砸出的淤青。
这在谢映玄的生活里,早已是家常便饭,他并不会放在心上,可叶兮颜却向身旁的宫人要来了最上乘的药膏,又从怀中取出了精美的丝帕,沾着药膏,一点点为他上起了药。
周围的宫人早已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了,这位善良的小郡主总是这样,即使半路遇上一个受伤的农夫,她都会挽起袖子,亲自为他上药。
可谢映玄却知道,包裹在少女温柔之下的那份恶意并没有消失,它甚至变得更浓烈了,它是冲着他来的。
也许她想杀了他,可她并没有那么做,她为他上完药后,竟遣了一名宫人,取来了他的身份灵牌,要将他带回郡主府。
那日的谢映玄,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,他不过是如往常一样,跪在小郡主的必经之路上,便意外被小郡主要去了郡主府。
于是从那天开始,谢映玄成了叶兮颜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