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作势要将那张纸揉了,但见她支着脑袋眼中含笑地盯着自己,不禁停了动作,将那张带着“醋”意的纸小心地对折又对折,才妥帖地塞进了里衣里。
十公主看着他的动作,不知怎的想起了离京之前的那个密室,于是竖起食指戳了戳背过身去的某人:“你该不会还有个地方专门藏着我写给你的那些纸条吧?”
他的隐秘突然被揭穿,纵然两人已心意相通,十二仍像是被人踩中尾巴的猫,“蹭”地一下就站起来了,急急忙忙就要离开养心殿。不想动作太大带到了桌上高迭着的奏章,只听稀里哗啦一通乱响,十二一下就跌坐在地上,泼洒出来的墨汁将他的罩袍染得胡乱,身上还盖着凌乱的奏折。
“殿下,里间发生了何事?”李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响动,但又不敢贸贸然进去,只得在外间高声询问。
十二启唇刚要应答,就被俯下身来的十公主轻轻压住了齿唇,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他干燥的双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,他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。
十公主低头,将他笼在身下,朱唇轻启:“嘘。”
他微微侧过头,却被她摁住桎梏在身下。她那挽过大弓的手牢牢地将他钉在地上,他已是她看中的猎物,他在她的箭矢所指之处,无处可逃。
殿外李望等了片刻,没有听见里间的应答,又高声问了一句,才将十二猛地从这蛊人心智的氛围中唤醒。
但是里间仍然静悄悄,因为十公主在他呼唤李望的前一刻就已然低头,将他的声响堵在了二人的唇齿之间。
交换一个熟悉又久违的缠吻。
但那温热的软肉欺上之前,十二的舌尖反而近乡情怯躲闪起来。是久旱终于等到甘霖后的不知所措,他明明心中欢喜,却下意识地逃避。
十公主像是知道他在怕什么,松了手下的力气,摸索着掐住了他的下巴,令他再也无法退后分毫。终于在两片颤抖之中,十二慢慢松了绷紧的身体,将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了十公主,在狂风暴雨之中驶归明亮的港湾。
他微微闭上了眼,十公主却移开了双唇。十二听到她轻笑了一声,睁开眼时却撞上她亮晶晶的眼眸。
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,向她索要未尽的那个吻,双手也不自主地握住了她的腰,执拗着讨要着,就像一开始是他一意不肯放开她那样。
十公主双手抵着他靠近的胸膛,不再让他寸进半分,轻轻叹息着:“说罢,你把我母妃藏在何处了?”
闻言十二身体僵直了片刻,知道她一切都明了,生怕她误会自己做了什么,连忙抓住了她的手:“我没对王太嫔做什么……皇姐……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十公主反手与他十指相交,四目相对下她一字一顿说得认真,“十二,我只是想说,你可以完完全全自己来告诉我的。与其你费心瞒着被他人戳破于我面前,我宁愿你一开始就是你与我说个明白。”
这些日子十公主不是没抽空去榆阳宫想要见一见王太嫔,却被春杏三番四次寻了借口挡了回去,加之前朝政事忙得她脚不沾地,也没有时间去琢磨其中的猫腻,直到今日刑部尚书捅到自己面前,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将此事搁置了这么久。
至于是谁授意的,必然是眼前这个人了。
十公主有些着恼,但看着他苍白着的脸与小心翼翼的神情,那一丝气便烟消云散了。她站起身,最终还是心软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,唤了李望与其他太监来收拾这一地狼藉,带着要紧的奏章去了暖阁。
这下轮到十二亦步亦趋地缠着她了,他低着头有些嗫嚅:“皇姐……我不是故意拦着你去看望王太嫔的,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。”
他先是找了王氏一族的话事人,表示自己愿意轻轻放过,只要王氏一族将王太嫔悄悄带回本家严加看守,这件事便可消弭于默默间。这件事本可以被他与王氏一族不动声色地压下去,谁承想左相为了与十公主打擂台,忙不迭地将这件事捅破。
十公主叹了口气,坐在了暖阁的小几前,案上摆着的是宫人今早折下的桃花,孤零零地曲折着瘦骨嶙峋的枝条。见十二巴巴地凑上来,她只得将自己的膝头空出来,示意这个小心翼翼的人躺下。
她低头去看身下的他灰蒙蒙的眼睛,长长的羽睫将她的无奈都遮住了:“十二,你要我完全向你交心,那你呢?你什么时候能向我主动坦白任何事呢?”
十二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他知道这样对皇姐并不公平,他也不是不想向她坦白所有事。可是这一路走来,他背负了太多,坦白对他来说太致命了。面对十公主的诘问,他也只能伸手勾住她绞着自己头发的指尖,沉默着给出一句:“我会改的。”
请你给我些时间,我正在努力改变这个坏习惯。
似乎是感觉气氛过于凝重,他将脸埋进了她的腰间,声音有些发闷:“王太嫔现下被拘在母后的佛堂里静思己过,由春杏姑姑照应着。”
十公主将人从自己的腰间拔出来,有些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:“我是在气这个吗?我是在气你没有找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!生了一场病难道连脑子都被药糊涂了吗?”
十二有些怔怔,反被她又点了点额头:“我不是对你处置我母妃有意见,她这次确实错得太过,我只是在气你什么都瞒着我不说,从前也是,现在也是,以后你也要是吗?”
逐她出京,擅自给她与自己种下蛊虫,又以身设局赌她回京,想到这里,十公主更加愤愤然,干脆将人压在案几上:“把我和你折腾得颠来倒去,这样的事你还要做几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