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惊澜撑得辛苦,额上已经开始疼得冒汗,但噙出一个冷笑来:“想诱我心神崩溃然后完全控制我,想都别想。”
“我没有!”萧墨只觉不可理喻,也怒了,“说了不夺舍!”
“相信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杀我的心魔?”楚惊澜咳着笑出了声,“信你是为我着想,我需要一个心魔来帮我吗?”
他刻意在“心魔”两个字上咬了重音,萧墨愤怒着揪住他领子:“楚惊澜!”
楚惊澜被萧墨提起来的那一刻,胸腔里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巅峰,不可遏制迸发而出:“一个废人的壳子你还有什么好惦记的!”
屋外鸟雀仿佛被怒吼声惊飞,扑扇着翅膀匆匆忙忙逃离,平淡和镇定不过是虚假,不过逼不得已,不过长年累月在面具下无处发泄的真心。
萧墨抓着他的衣领,离他太近,看清了楚惊澜玉碎的霜雪,看见了下面滚滚岩浆,看见了他破碎但仍存的傲骨。
楚惊澜自醒来,至始至终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成废人一个,他不从旁人这里寻找确切答案,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。
楚惊澜比谁都难受。
萧墨一缕发丝垂落在楚惊澜耳边,一时间房中只剩楚惊澜艰难又粗重的呼吸,和压在喉头的咳嗽。
“我还当你什么都要憋在心里,疼死自己。”萧墨面上的怒意消失了,他轻声道,“这不是能说出来么。”
萧墨松手,动作轻缓地放下了他。
背部一接触到床面,楚惊澜的咳嗽便止不住了,咳了个惊天动地,萧墨抱着膝盖在他床榻边蹲坐在地,背靠床边,只留给楚惊澜一个安静的背影。
片刻后,楚惊澜的咳嗽才慢慢停歇,他本就不多的力气几乎被咳了干净,躺在榻上虚虚望着房梁,半晌的时间都用来平复呼吸。
也不知过去多久,两道微弱的声音同时在房中响起。
萧墨楚惊澜:“……抱歉。”
两人眼皮一颤,又同时闭了嘴。
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,他们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默契呢?
楚惊澜一时很想抬手挡住自己的眼,但他现在只能动动手指,挪不了整根胳膊,只能被迫接受这耀眼的天光:“……你道什么歉?”
“我激你的时候,语气重了点。”
()萧墨方才惹楚惊澜说话,本来是看到楚惊澜强忍的模样,知道他肯定把痛和恨硬压在心口,于是想给楚惊澜一个发泄口子,但说着说着,自己情绪也有点上头。
到底只有十七岁,不是什么千百岁成精的老家伙,哪能做到事事游刃有余呢。
萧墨抱着胳膊,手指收了又收:“我就是想做点什么……你又道什么歉?”
光铺在萧墨水色的衣裾上,楚惊澜想起睁眼后看到的萧墨的一举一动,想到他看向楚郁生的眼神,更想到至今两人相处的点滴,沉默了许久许久,久到萧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,背后才传来楚惊澜的声音。
“……你好像真的在担心我,所以方才有些话,对不起,我也实在是没控制住。”
萧墨微微睁大眼,一时间一股难言的委屈和欣慰同时冲上心头,惹得他肩膀打颤。
他知道两人的身份,知道心魔和本体间的鸿沟,也不断提醒自己,无论楚惊澜怎样厌恶自己,都是应该的。
但人心果然最难测,再会自欺欺人,可当你与一个人朝夕相处,与他敞开心扉,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日子,如果最终却只换得杀意与防备,要说半点不寒心,那是骗人的。
萧墨抱了抱膝盖,轻声哼了哼:“谁关心你了,反正我是罪大恶极的心魔。”
楚惊澜居然从中听出了一分委屈,两分埋怨,得是亲近之人间才能表现出的小埋怨。
在满目疮痍中,他居然想笑一声,但遗憾的是,实在笑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