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撑在屁股后面,张大眼睛瞪着尸体。
男尸僵直地躺在坑里,闭着眼,并不看他。
月色如水,旷野之中,他和这具无名男尸,共守着同一桩秘密。
十来分钟后,他终于缓过神来,怕什么,时至今日他与死人又有什么分别?找不到食物,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。这么想来,便对眼前的死人少了几分恐惧,多了几分好奇。
这个男人是谁?
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能吃的东西?
鬼使神差地,他伸手去掏男尸的裤兜,翻出了一盒压瘪的香烟,一只打火机,一只皮夹子。
皮夹子里钱不多,零星不过百十块,还有一张身份证。
月明之下,身份证上的男人阴郁地乜着他,似曾相似的刮骨脸,细长眼,只是男人的左眉有道疤,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脸,搓着脸上的胎记。
若没有这个印记,两人也算得上七八成的相似。
徐庆利定在原地,捏着身份证,久久地看着。
蛙鸣停歇,一个想法,落地生了根。
他被自己的大胆惊了一跳,嗤嗤笑起来,接着,又开始呜呜地哭。
他突然意识到命运终于手下留情,而这张身份证,便是他重返人间的车票。
只是——
他瞥了眼男人,又抬起手腕,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起时间。
天亮之前,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。
黎明前夕,万物静寂,天地间只剩下秒针的声响。
滴答,滴答。
属于徐庆利的时间,开始倒数。
他先是剥去男人的衣服,套在自己身上,又选中了一间空屋,将赤裸的男人拖了进去,临窗放着,如此一来,焦尸更容易被及时发现,是的,这具尸体必须被人发现。
然后,他和着自己的血,在破汗衫上,写下徐庆利此生最后的一封信。
他将手表摘下,小心翼翼地搁在最上面。他希望乡亲看在往日情分,能将表交给阿爸,给他晚年留一个念想。
滴答,滴答。
天色逐渐明亮。
他并不抽烟,所以打火机用得也不算熟练,哆嗦着,将茅草靠近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