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是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人,我现在想起来,在没看清他的脸之前,我对他的声音也是有些熟悉的,而且,他还跟我说,‘他来了’,跟我们在这里约好的一样,韩教授,您觉得这样的事情合理吗?”
韩崇巍似乎有些意外,皱着眉考虑片刻,才给出一个解释,“据我推测在你的想象中,也希望给将军一个比较好的结局,但史书里没有能够拯救他的人,所以你就想象出了一个,那个人可能对你而言是早已存在的一个形象,但之所以模糊,是因为你对他存在某种不确定,至于他跟你在这里约好……也有可能只是你的一个心理映射。”
“不过,你的这种情况确实挺复杂的,”韩崇巍摇摇头,“但你真的屡次让我意外,我觉得你可能根本不需要心理治疗,就能很快自愈。”
“为什么?”温随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,他是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心理治疗,但却没想到韩崇巍会这么说。
而韩崇巍微笑道,“你知道为什么在你来找我求证之前,我提出那个‘最后一天假设’,让你去找答案?因为我得确定你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,是足够让你放不下、保证你一旦得知真相,不会将现在的自己也毁掉的那个答案。”
“所以你说的那个人,应当是让你想要留下来、并且愿意接受自己的契机,如果没有他,你可能会直接放弃自己,让两个自己都消失。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,甚至你将从此沉睡在自我意识里永远醒不来。”
“所以我才让你直视自己的‘私心’,一个没有私心的人其实是无法爱自己的,你不爱自己,就不会真正接受自己的存在,潜意识的你也是你,只是你把潜意识移到前面,把自己放在后面,想要抛弃他,但实际上,他们都是你,哪个都不该被放弃。”
“现在在你的梦里,你被解救出来,先前那个没有脸的影子其实是你想要自我拯救的一个模糊形象,但他不够具体,不够让你生出想要克服一切的力量。但现在不一样了,你主动让这个世界中的人走进你的世界,意味着现在的你和原来的你除了记忆,已经产生更深层次的融合。”
“当你完全接纳你的过去,也就是我们心理学上认为的、治疗终结的表征,你对自己的所有完全认同,并且彻底接纳,成为一个独立的人,这才是完整的温随,也就是你。”
走出心理咨询室,温随看到等在外面的席舟,走过去,自然地挽住他手臂。
咨询中心还有旁人,他却像全不在意那些探询的目光。
席舟愣了愣,神情里先是闪过意外,滤去那些,最后便只剩深切的动容。
他抬手也覆住温随手背,“可以回家了?”
“你不好奇我跟韩教授说什么吗?”
“你愿意说我就想听。”
温随与席舟一起往外走,正是夕阳西下时,暖橘色的晚霞铺满面前寻常的水泥地,如同细水长流的温柔与陪伴里,那条令人安心的前路。
“我跟他说,我梦到这里有个人到我的世界里来了,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,“所以韩教授,你的结论是错误的,我不是什么想象成的人,否则现实中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过去呢?还跟我约好?难道我跟他的思想能相通吗?”
温随说话间模仿语气,带着些许得意的笑,现在的他又恢复了当初的闪闪发光,席舟禁不住抬手拂开他眉角的头发,“韩教授怎么回答?”
“他当然还是告诉我,所有现象都有科学道理。”
“那你怎么想?”席舟只在意温随的想法,无所谓其他。
而他的小朋友望向那颗红彤彤的太阳,脸颊也被映得红润,“我的想法很简单,不管是科学还是玄学,无论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,我都可以过得很好。”
因为我有一束光,你就是我的那束光,所以无论我在哪个世界,你都会照进来。
而过去那夜的暴雨,冲天仇恨和罗刹血途,都随彼时篝火余烬,永远消散在生生不息的山风中。
这里曾经看不见终点的那条长路,也已走到尽头,无论天意造化如何,从此以后,这里就是一生的来处与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