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他们进了楼,气场截然不同,清冷气质的美人与狭长凤眼的男人与周遭生生壁垒分明,身上的贵气与雅致,仿若天生高人一等,与外界格格不入。
他们自是没注意到我。两人提步上二楼雅间的楼梯,我转过头去,朝着窗外,却忍不住余光从楼梯的缝隙间瞥见翡玉公子的黑舄,一步一步,踏在木阶上。
他还是一如既往白衣素色,乌墨长发高高束起,缎带融在发中落到腰间,薄衫轻袂。时间变缓,好慢好慢,仿佛都快停滞不前,短暂而又漫长。
窗外开始落雪,我想象着,再过不久,屋外是怎样一片白茫茫天地。
仿佛有雪花飞落我的指头,鼻尖,在并不存在的簌簌寒风里打了一个冷颤,然后看见我爹站在雪里仰头看着我,好像在问,殊儿,你抓住绳子了吗?
又看见七夫人袅袅婷婷的身姿,一步一挪在这巍巍雪山中慢悠悠走着,身后留下一串脚印的痕迹,停下来回头望,漫漫飞雪里暮天升起白雾,她说我清白了。我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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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旦确认他们是一丘之貉,好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。没有道理可言地刻意接近,原来是天衣无缝的配合战术。蜜枣与鞭子,可谓是将控制人心之术玩得炉火纯青。
是该问问自己的,一个初见一面的丑女,缘何他要那样?
除了别有目的我想不到别的。
看起来,两人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地亲密,并非举止暧昧那么简单。如果不是今天意外撞见那一幕,我恐怕还要蒙在鼓里,在精心策划的下一次偶然邂逅跟假意关怀中,迷失自己。
想通这一切,心已经凉了半截。
霜儿看我脸阴沉得可怕,筷子也没动,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。抓紧时间拔了两口椰子鸡,打个饱嗝问道: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“证实这一切。”
她大惊失色:“何必!证实了又能如何?就算他不去青楼,不喝花酒,不养外室,你们不还是没可能吗?他是一个跟你完全没交集的人呀!”
我倒宁愿完全没交集,那这些风流韵事听了也就是听了,哪里能这么难以释怀。她到底明不明白,我想眼见为实不是为了还他清白,是好让自己死心。人大多会存在一种侥幸心理,若非亲眼所见,总是不愿相信的,还会在心里不自觉为对方开脱,辩解,找理由。我必须要知道。纵然是被骗,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。
几天后,我让她帮我留意的翡玉公子的动向的信息送到了,传信的人说他今午三刻之后没有出诊计划,却还是要出门一趟。大概率就是去醉美楼私会小娘子。我把信件扔灶台里烧了,顺便把多余的情绪也一并扔进去一道焚毁。
告诉自己,我今天只是要得一个真相,被蒙骗那么久的真相,亲眼见过了那样的事实,那么,一切就到此为止好了。
醉美楼的对面,二楼客座,正正好提供了最佳视野,我从上午巳时等到下午申时,不见他的身影。来来往往的脂粉客那么多,唯独没有相似的。乃至我都开始动摇,霜儿这个人本来就爱夸大,听风就是雨的,极其爱传播一些毫无根据的东西。也许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罢了。
留下碎银子在桌上正准备离开,却见一人着白衣玉带的背影出现在醉美楼门前。
他同那老鸨有说有笑地打情骂俏,后者时不时捂着嘴笑得娇羞,显然已是熟客。
接着,就见老鸨接出一姑娘,交到他身边。
他们相视一笑,进了马车。
他们转身时,我就见到了那女子的样貌。
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。
怎么会是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