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任东每月借兵书兵法回来研习,必给我带一本载物记。我们每晚坐在一起读书,灯油钱耗了不少。覃翡玉在家闭关数月,终于出关,以酒会友,我也才放下书。
如今已经是八月中,快到中秋。覃翡玉似乎情绪不高,据说是他捣鼓的东西毫无进展。他对我还是那样,冷冷清清,不咸不淡,反正我也不爱搭理他。
我不想崇任东再想从我这里窥见一二,要我去试探他在做什么。
就算我告诉他覃翡玉在研究人体,他也仍然起疑,他是一个多疑的人。
他曾派人秘密监视我,调查我与尹辗的渊源,但又实在查无可查。他只知道尹辗不放我走,却不干涉我的行动。但我每日画图看书,偶尔运动锻炼,自然没有可疑的地方。基本上可以用好吃懒做、游手好闲、不务正业、无所事事几个词来形容。
我在院子里看书那阵,一躺就是一天,管事婆婆看不下去,叫我起来做绣工,帮她缕织物麻线,我说哎呦喂,您就放我躺着吧,从小懒到大就没干过细活。她气得拿麻线在我身上打了两下,大呼,懒妇!懒妇!
喝到中途提到我目前在看的《天工载物记》,覃翡玉竟然说,“正巧,我那里就有一册,大抵是失落民间的。”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跟我好好说话,“你随我去取?”
心里微动,但转念之间,这句话又莫名让人不安,宅邸到底还是私人的地方,如果我去,不可避免同他有了过多过深的牵扯,到时崇任东又问,我再说不清,他该彻底防备了。
他真的有那本书?要去吗?
而且会那么轻易给我吗?
看我犹豫,举棋不定,他道:“是我唐突冒昧了,等会儿差人送至崇府。”
随后移开眼睛不再看我,继续喝酒谈天,我释然而舒。
但是他差人送个屁,我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,眼巴巴地干望着。
呸、男人画的饼,一个字都不能信。
-
覃隐
各州郡所推举的大中正名册正在路上马不停蹄地赶送往中央,是日选任新任官员进行得如火如荼。我不愿做官,尹辗偏要用做官困住我,他似乎试图教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天意难违这个道理,世人大多不能顺应心意活着,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?
但我已有了同他谈判的底气,在我将最后一罐蜜蜡封好,送入尹辗府上时,我就知道我可以拒绝了,那天正好是中秋十五,月圆之夜。
我走出地下密室,在台阶上坐下,举头望月。
清亮走进院子,“公子,刚刚陆大人派人来传话,明日邀你到太湖楼一聚。”
陆均鲜少要同我见面,至多请人传话,他说,隐生,知道你不喜做官,我要你帮我。我问,怎么帮,他说介时会告诉你。这话等同于用得到你的时候会叫你。
“下品的官你怎么看得上?”陆均放下酒杯,“尹辗将你放在下中品,上又不好上,走又走不掉,当真膈应人。”
“他不会这样做了。”昨天晚上他就不会了。
“你本质上是自私的,天下有识之士都应当想为国效力,为百姓做事,人先有国,再有家,当值国家危难之际,必要出一份自己的力,但你不愿分精力在官场耕耘,自利主义。”
我说:“为百姓做事可以,为佞臣做事就算了。”
他郑重点头:“不用,也好过邪用,你还是好好给人看病罢。”
游船泛舟回来,坐上太湖楼二层,清风徐来,湖面微波荡漾。
他问:“覃公子以为,谁可任尚书一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