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昭将大璩舆图展开悬挂于壁,仔细观察各省流域航道的走势。再将所有码头圈出,每处码头出发的船只数量标注上去,并对官府与商家的船进行区分。
他在书房一站就是三个时辰,犹如面壁思过,比研究军舆图还要专注。中途有人来送过两次饭,管家惊诧地发现他用毛笔倒过来那头吃饭,试图提醒,“老板……”
“嘘。”竖起食指,“我这根笔,是用当年太上老君炼化火眼金睛的丹炉里的禅杖上的毛做成的。在它的灵力下,一切伪装一切破绽无所遁形。”
管家急忙退出房门,碰上几个形迹可疑的下人。管家叫住他们,呵斥又偷灯油。那几人说,“哎呀,月底发了油再给它添上就是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屋内蒋昭正用笔蘸水沿着舆图从玦城出发的水道往下画线。
由鸮头坞发船,沿琏江西北行驶,过泚水桥,过兰明桥……接着就是分岔口,两江交汇处。玦峻航道与玦弥航道在此会合,然后再是小水道伸入各县。
此处商船三艘,官船六艘,载重十二石货物,每船配船员三十余人。
由祁头坞发船,沿琏江东南方向行驶,过……竟也有交会航道,且配置相同。
可颐殊所在的虎岈县就只有三条官船,并无与其他船只交会。
原以为只是几个县地界小,用不到那么多船。
可现在想来,恐怕不是那么简单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。
阴阳船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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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他明悟得晚了一些。到达水道交汇处的停泊码头之时,货船赃物已被撤得一干二净。张灵诲像是料到会有人赶来调查,早早等在码头,看着普通商船人员上下,像在督检。
蒋昭到的前一刻,他在跟身旁人说话。“叫东埠那边不必再寄书信,有来玦城的信差一律斩杀,烧毁信件。老夫救不了他们。”
蒋昭从自己的船上下来,堆起笑脸,拱手作揖,“哟,张大人,真巧。”
张灵诲背着手,“蒋老板这是出来走货?可我记得你的船都被征用了呀。”
“帮朝廷走了两三趟,时间紧任务重,这不货都积压下来了嘛。瞅着稍微松和点,这不赶紧出来走货?”蒋昭走到张灵诲跟前,又问,“张大人这是?”
“年底巡检,例行公事。”
都水监常运惟也在旁,冷汗涔涔,“大人日理万机……”
蒋昭坐在马车里,回头望去,离张常二人越来越远。他面貌严肃,低声对他的车夫,也是他的属下道,“颐殊到虎岈县之前,官船绕行远路,也要把货物换掉,如今肯定已经把这些扔进水里销毁了。你去召集所有船只,停下业务。”
下属惊慌不已,“老大,生意不做了吗……”
“每条船载货最大限重,分批将真正的良种肥料虫药运往各县。”
“抢时间,走夜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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颐殊
蒋昭的船倾翻三条,撞毁一条。因货物不能按时交付,导致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大户纷纷切断交易。最直接的结果便是,田地改良计划走上了正确的道路。
他坐在东邡最大的花楼吃酒赏舞,宁诸从另一边上来。前不久数月的路程将几位遇害同僚的尸首送回故里,宁诸没心情陪他玩乐,开门见山,“你躲到东邡来生意就不管了?”
蒋昭笑一声,“开顽笑,我是一个商人啊,士农工商,张灵诲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抓了。保住命都不错了,命绝之前更要及时行乐。”
宁诸坐下来,给自己倒酒,“都快赔得血本无归了,还笑呢。好在你蒋家家底厚实,能给你托底,也能东山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