抬手抚上她的后颈,脑中不可抑制地想告知一句话。
——你做不成谌晗的皇后了。
两刻钟之前,他跟谌晗说,君命无二,陛下要臣死,臣只求死得其所。
这番话,几近承允了他会在尹辗褫夺皇位前阻止,以死为偿。
谌晗漠然下马车,“安抚劝之,半炷香之后我命人送她回尹府。”他手打着帘子,侧首看向他的眼眸带着寒意,但也没多言。他对她来说亦兄亦友,晋为妃嫔之后总归是再也不能。
韦奕被吩咐留意马车里边的动静。
“人还在就好。”他帮她拭泪,“外在而已,既然美貌不重要,丑陋也不重要。”
颐殊啜泣声低了下去,慢慢越来越轻,不再抽噎。
覃隐将她推开一些距离,观察她的眼睛,“你是对你的经验学识没有信心?”
她羽睫悬泪,眼底洇红一片,睑缘浮肿,垂眸盯着下方,看着甚是可怜。
人的悲伤不是皮影戏,灯一熄灭便消失不见了。有时候说什么也无用,只是需要情绪宣泄的出口。她用那张脸活了二十多年,父亲为她求得,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弄丢。
她似又想起什么,“我不要姓尹,不要做尹家的女儿。”
覃隐笑着轻拍她的背。谁会想放弃自己的姓氏。
她转头环顾四周,取过紫檀木箱,箱内有一套合身的干净衣物。遂即宽衣解带,也没有管他。覃隐嗫嚅了一下,想说若谌晗见她换了衣服出去,可能会立刻将他大卸八块。
转念一想,说不定就是想他快点死呢-
颐殊
有人打开牢门,喝令牢里蜷缩墙角的人起身。她倚在草垛上,不言不语地坐起,脚上的镣铐撞击出清脆的声响。大门又传来砰砰两下,一行人匆匆赶来的脚步声。后来的那人看了牢中狼狈的她一眼,转身狠狠掴了一掌刚才呼喝的牢头。
“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!”
兰岳本来就不忿,转过身定定观察眼前的女人。
她脸毁了大半,纵然如此,也看得出毁容之前是个美人。
圣上倒在御驾上之后,刑部大理寺夜以继日地查,在冰鉴中查出乌头散、曼陀罗等药剂成分。朝臣纷纷指责刑部办事不力,要求将妖女绳之以法,但这女人幼孤妇寡已没有九族可诛,只剩无处发泄的怨气攻讦刑部尚书,在宫殿上方飞来飞去。
即便兰岳想处置行刺帝王的逆贼,也得等程序走完,公之于众行刑。偏偏在这个时刻,皇帝醒了,下令不许再查。
兰岳不理解,满朝文武也不理解。只是一个丧失生念被人利用的死士,有何不悬门斩首杀一儆百的理由?难不成皇帝被这妖女所惑,念及旧情,不肯下死手?
是了,她在御辇上,若不是对她有意,寻常人轻易上得御辇?兰岳背着手踱步来踱步去,看得安篱都烦了。
“我要住到什么时候?”她道,“换几个女人来看守我行吗?”
“你!”兰岳怒气直冲天顶,她一脸坦荡毫无愧色、惧色,看得人都为她羞耻。她手捧小腹,目光透出半是慈爱,半是死水一样的神情。因此他们动不了她。可惜那只能是个死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