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恪点了下头,说了声“有劳”,而后吩咐同行的一名下属送温宁回去,自己则带着林简出门,上了另一辆车。
室外依旧盛阳暴晒,车里的冷气开得却足。沈恪上车后只对前排的司机说了“回家”两个字,而后便缄默下来。
林简和他一起坐在后排,两人中间隔了不大的一段距离,林简看见车窗外的阳光透窗而入,刚好凝聚成一个明亮的光点,落在沈恪放在身侧的手指尖。
车子启动行驶,林简收回目光,沉沉闭上了眼睛。
一路上,两人俱都沉默不语。下车进了院子后,沈恪径直向前走,到一楼大门前按指纹进屋,林简始终跟在他身后二步远的位置上,目光落在沈恪的背影上,不需要谁来提醒,也能清晰的感知到——那个人在生气。
按照以往的习惯,这样的天气从室外回来,两个人一定会先去冲澡换衣服,但是沈恪进屋后却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。
该来的,躲不掉。
林简换了鞋走过来,没坐,就站在他腿边的位置上,垂眸看着他。
无尽的沉默在彼此之间漫延发酵,四周的空气像是胶着缠绕的绸,将人寸寸缠紧,扼着喉咙无法呼吸。
许久之后,林简终于开口,沉声说:“你想问什么就问吧。”
沈恪闻声依旧没有看他,眉间的褶痕却渐渐明显,过了好半晌,他才沉沉叹了口气,用林简分辨不出是何种情绪的声调说:“一年,他找了你一年,但你一次都没提过。”
“恐吓勒索,暴力殴打……”沈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,缓了缓才继续道,“如果今天这件事没有被捅出来,你想过下一步可能会发生什么吗?你一直不说,又是想干什么?”
他低低沉沉的嗓音中混杂了一丝少见的愠怒,但更让林简心惊的,却是难以忽略的失望。
而沈恪会对他失望这件事,简直要了少年的命。
“我……”林简嗓子滚了一下,说,“我可以自解决。”
“……自己解决。”沈恪咂摸了一下这四个字,愈发觉得喉舌苦涩,“你解决的办法就是能拖多久拖多久,最好拖到成年之后,自己拿着准备多时的证据去报案,是不是?”
林简嗓子酸疼得要命,他就知道,自己根本瞒不了他任何事情。
“是。”
沈恪叹然道:“当初你刚来的时候,在私立学校和同学发生冲突,用小刀划了自己的掌心,那时候我教你的话,看样子是全都忘了个干净。”
“没有。”林简皱着眉否认,“我没忘,都记得。”
“你就是这么记得的?”沈恪被他这话气到,甚至笑了一下,“小时候敢对自己动刀,长大了敢拖着自己的小命做筹码,我是这么教你的?”
“我……”林简无从辩解,只能说,“你也说过,我有分寸。”
“岂止。”沈恪眼底的温度淡去
:“看样子还是我低估你了。”
林简只觉得这话比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还疼。
没料到沈恪还有更狠的钝刀:“前前后后要了十万,可是我这里却一次扣款记录都没有收到过……”沈恪停顿半晌,“林简,你大概并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,或者,你从不曾真的信任过我。”
“我没有!”从来清冷淡漠的少年此时真的被逼急了眼,所有的责问他都能照单全收,唯独这个不行,他受不了,“我没有那样想过!”
“那这就是你对家人的态度?”沈恪眉心深深皱起,“如果你真的相信我,在碰到那个人的第一天,就应该告诉我,在他第一次向你要钱,第一次冲你挥拳的时候,就应该和我说,然后让我来处理这些问题,但是你呢,你是什么选择——钱,自己解决,挨打,自己受着?”
谁能想到,从稚子幼童到青葱少年,这个他养了将近十年的人,在遇到了如此棘手严重甚至威胁到生命安全的重大事件时,下意识地选择居然是自己承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