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捶着墙,一遍又一遍,捶的苍老的手渗出血。
头上乌云滚滚,迟来的天意落下,大雨倾盆,将他的躯体拽入冰冷的雨中。
姬发和姬旦哭道:“父亲!”
姬昌喝道:“不准哭!”
身后有宫人,他喊道:“我儿为国而死,这是我之幸事。”
“有什么值得难过的?!”
这里是朝歌,如何敢哭呢?
但幸好,大雨落下,掩藏了他无声的泪。
泪水和雨水除了温度毫无区别,只要置身于大雨中,拒绝他人打过来的伞,就能轻易将自己的哀恸隐藏。
他扶着墙,拒绝任何人的搀扶,他一步一步地丈量商宫的土地,一步一步地往灭商的道路走去。
他喃喃自语,披头散发,状若疯癫:“我要起卦。”
这卦不对。
“我要起卦。”
我要窥探真正的天命。
“起卦,起卦啊……”
我要窥探大商的灭亡。
放了他以后,帝辛立即后悔,派人去追,但是他已如鱼入大海,鸟入青空,自由自在,再无踪迹。
“父亲。”姬发跪在地上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姬昌勾了勾嘴唇,可他假惺惺地笑了一辈子,临到死,终于笑不出来了,他木着脸,抱着姬邑的遗物,声音沙哑,说:“我要死了。”
姬发一顿,眼眶通红。
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人啊,其实跟其他生灵没什么区别,反正,都是要死的。”
他看着屋子里这两个儿子,说:“你们还活着就好了。”
姬旦鼻子一酸(),泪流满面。
姬昌招招手?()?[(),让他们过来,他们忙不迭跑到床边,抓住他的手,姬昌倚靠在床边,轻声说:“我卜卦数年,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天命。”
姬旦一愣,就见姬昌带着隐秘的得意和窃喜,他压低声音,在闪烁的光中,低声说:“天佑大周,大商将灭。”
“我已算到大商被天道所弃!”
“孩子,”姬昌有些激动地捧着姬发的头,说,“我死后你继承我的位子,如有不懂的问姜子牙,我都吩咐好了,他会好好辅佐你的。”
姬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,他说:“是。”
“孩子,我这些年东进剪商,已经为你铺好了路,我大周有粮有地有人,民心之所向,天道之所归。”
“我走以后,西岐三代之愿全系于你一身,”他顿了顿,直直地看着姬发,敦厚的他终于在死前暴露出真正的雄心,他问他的孩子,“你懂我要说什么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