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檀香弥漫,洞房花烛摇曳,窗牖钩画一轮明月。
身旁是忙碌的喜娘与宫娥,而铜镜中映出的自己,一身明艳大袖霞帔嫁衣。
她恍然想起,这是她的新婚之夜。
陪嫁侍女鸣鹿福身而起,瞧到榻里人的神情,不由愕然,“公主怎的哭了?”
虞馥茫然垂眸,抬手抚摸颊侧,触碰到一抹湿润,顿时愣住。
她哭了?
是因为那个梦?
虞馥琼鼻微皱,只觉得莫名又诡异。
张姆妈连忙放下手头工活,担忧地走向喜榻。
“睡醒后依旧困盹,便揉了一下眼。”虞馥不愿让她们担心,“却不想酸了泪。”
小公主的嗓音绵软清甜,语气乖巧平静。
鸣鹿却更为心疼了,“公主大抵还未习惯长安水土,这几夜里都未曾好睡过。”
张姆妈背过身偷偷摸了摸眼角。
她们姜国千娇万宠的公主,江南水乡娇养出来的小女郎,本不该千里迢迢远嫁到中原延国。
可造化弄人,苍天薄幸。
一月前魏国攻打姜国,直逼皇都临安,邦交友国无人来救,无人敢救。危难关头,却是从前敌对的延国派来援兵,才将姜国从绝境中解救。
彼时战后,姜国要报延国雪中送炭之恩,众臣工都以为要割地或是朝贡,甚至举国付出惨重代价。
谁知——
“不割城池,不费兵马。”延国使者前来和谈,“只替我家陛下同姜国,要一个人。”
最终,契约之上,红纸金书。
十里红妆遮不住万千乡愁,虞馥奉旨和亲出嫁。
张姆妈和鸣鹿在虞馥幼时便侍奉左右,陪嫁至延国后,方知晓自家娇贵的小公主,是来给暴君冲喜的。
延国暴君沈离疾凶残嗜血,脚下累累白骨,他命格带煞,命理犯邪,又从娘胎里带病而生,身患恶疾,注定活不过多少年。
而虞馥生辰八字福星赐运,来给这位孤寡暴戾的帝王冲喜避灾,再合适不过。
她们苦命可怜的小公主啊。
张姆妈和鸣鹿背过身,肩膀发颤。
虞馥见状,泪意再次涌现,连忙忍住,起身走到铜镜边。
轻垂长睫,压下眼中酸涩。
她又怎会不知,暴君那些可怖传闻。
丝帕浸水,拭去玉面泪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