渔婆打扮的女人用手抓向薛玉霄的脖颈,把她压在身下,两人滚到了船舱末尾,薛玉霄的脊背撞在挡板上,在这一刹那,本来就年久失修的船舱挡板掉了下去,坠入河中,外界的空气涌了进来。
山海渡的码头是淡水河,并没有浓烈的腥气,薛玉霄一时没意识到下面就是河水,她挡住对方抓握过来的手掌,见渔婆忽然扬起砍刀,高高地挥下——
“放开她!”
一只手抓住了渔婆持刀的手腕。
李清愁从另一艘船上赶了过来。要是平常,这种水平的练家子她一只手就能打,但她顾忌着薛玉霄的安危,注意力全在制止危险上面,一时不敢妄动。
“你要是伤了她,我不管你是上虞祝氏、还是南阳岑氏的人,别以为士族就保得住你,你必死无疑!”
渔婆却哈哈大笑,表情中有一股身处绝境的癫狂:“你们逼我的!这些不过是几文钱就能买到的‘牲口’,你们想要,到处都是!为什么要来逼我——”
府兵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,逼近过去。不远处,李芙蓉要来一把弓,她张开弓弦,搭上羽箭,瞄准渔婆和薛玉霄纠缠在一起的位置。
这个距离很好,可以一击毙命。
李芙蓉的视线在渔婆身上定了定,又向下移动,看了一眼薛玉霄。只要她的箭矢向下偏移一点点,这个被她痛恨了多日的女人就会死于箭下……李芙蓉闭了闭眼,又重新睁开,瞄准好方向。
一道破空的箭矢声,震起短暂的尖啸。
噗呲一声。羽箭瞬间扎进了女人的额头,连一簇血花都没有迸溅出来。她还维持着一个亡命之徒接近疯狂的表情,砍刀落在地上,倒了下去。
与此同时,她抓着薛玉霄的手也猛地一松,没有这个力道拉着她,薛玉霄一下子失去了平衡——
扑通一声,下面就是河水。
李清愁没空去管渔婆的尸体,二话不说跟着跳进河里。她一个猛子扎下去,把薛玉霄抓起来,大声道:“你没受伤吧?!”
她倒是没受伤,就是刚才跟那女人打了一架,手臂到现在还在隐隐发麻,还有就是被河水灌了一耳朵。
薛玉霄被她喊得耳朵嗡嗡响,默默道:“我没事。”
她的发髻在打斗中松懈了,碎发柔软湿漉地贴在脸上。薛玉霄仰头吐出一口气,道:“……这个世界真凶险。”
李清愁笑起来:“你才知道吗?在陪都待久了,都不知道这天下还不算安宁?”
薛玉霄默默道:“多谢你,我们真是过命的交情……你还打算跟我在水里泡多久?”
李清愁:“……你看你,道谢的态度都不诚恳,多谢几句,我爱听。”
两人从河中上了岸,周围的人立即簇拥上来,桓二解下披风递给薛玉霄,心有余悸道:“阿弥陀佛,我回去也要烧香拜佛了,薛都尉要是有点什么事,司空大人得把军府给拆了。”
萧平雨道:“马后炮,刚刚怎么没看你冲过去救人?”
“我说你一天不跟我吵架就嘴痒是吧……”
她们簇拥过去嘘寒问暖,只有李芙蓉靠在马匹上,将弓箭扔回府兵手里,神情阴郁依旧,一言不发。
薛玉霄看起来一切如常,实际上灵魂都在外面飘了一圈儿,跑了个八百米再钻回来的。她的心跳逐渐恢复成正常频率,表情也从一成不变的淡定变得有些疲惫和后怕了,一紧张就面瘫这个毛病是怎么回事……
薛玉霄搓了一把脸,问:“人都救出来了吗?”
桓二道:“救出来了。目前府兵所报的人数已有两百余人,还发现了伪造的契约文书,上面的数额写得符合官中规定……其余的还在清查。”
萧平雨补充:“里面有不少江湖人,自称是什么水龙寨的,实际上就是水匪。她们的船从宁州经过时,将当地的难民劫掠过来,卖给沿途州郡的牙婆,以远低于规定的价格出售……宁州的军府已经名存实亡,根本没有人能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