炭炉上的水煮开了,傅惊尘取一块叠好的方帕,握住壶柄,自然地以热水泡茶,微笑问展林:“这边许久不曾住人,条件略寒酸了些——这边暂且无好茶,弟子们劳作一日,此刻都已经睡下,我也不忍扰他们美梦,差他们去取,眼下只有这铁观音,还望不要嫌弃。”
()展林心想这人还挺客气。
他老老实实地说:“不知傅兄年龄几何,只看相貌,大约要比我年长几岁,’师兄’二字,实不敢当。”
傅惊尘一顿,手中热水偏移,落了几点在桌上,他平静:“你当得起。”
沸水冲泡开卷曲的铁观音,清清苦香。
先为展林斟了茶水,傅惊尘方温声问他此刻身体状况,只字不提他来此用意。
展林起初还有些警惕,只想着,就算死也不能连累清水派的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们。
哪里想到对方不曾相问,时间久了,这颗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去,忽又听傅惊尘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昔日我曾与令派青青师妹有过一面之缘,不知如今过去这些时日,她功法是否有了进益?”
展林眼皮一跳:“为何傅兄忽问起青青?”
“没什么,”傅惊尘微笑,“只是我幼妹近期顽劣,不肯好好用功。我想,令师妹和我妹妹年纪差距不多,脾气又相似,若有机会,还想虚心请教,令派教导师妹的法子。”
展林听得愣了神,一时间竟有些摸不准。
听傅惊尘的语气,难道——难道这里还有个“青青师妹”?
他一时间糊涂了,也不知做何判断。
待见到师妹……这些话一定要同青青说起。
好不容易稳住心神,展林若无其事地笑,说了些“都是师妹自己用功”之类的场面话,堪堪将此事揭过。
傅惊尘笑:“听你的语气,令派师兄师妹颇为相亲相爱,想必那青青师妹,也必然十分依赖于你。”
他每每提青青,展林都心惊肉跳,唯恐对方觉出异样:“我师门凋敝,又清贫孤弱,几个师妹都是我们一把……亲手带大的,情谊上,自然要比旁人亲厚些。”>br>
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在“亲厚”两个字出来后,傅惊尘的笑容似乎有些不真诚了。
不,他一直不真诚,只是在展林说出这些后,看起来有些不悦。
类比的话,有些像……被抢了蛋的鹰?
“原来如此,青梅竹马,自然和亲兄妹一般,”傅惊尘笑着为展林斟茶,“或者说,如父亦如兄,其情谊,自然是我这个外人所不能理解的。这些年来,四师兄辛苦了。”
展林哪里敢让他倒。
看这笑容,他总疑心,傅惊尘不是倒茶水,而是哐哐往他杯中放毒药。
背上蹭蹭地生着冷汗,展林不停喝茶掩饰。
傅惊尘看他一杯接一杯,亦未说些什么。
又稍稍坐一坐,末了,礼貌彬彬地说难得重逢,还请他在此多多小留几日,好好探讨教导妹妹之法。
展林:“……”
不愧是大魔头,连变相软禁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。
待傅惊尘走后,展林才松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