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丫头,没有人欺负娘亲。”乔姝燕将女儿搂在怀里,依旧哭泣不止。
一家人任由她宣泄情绪,白其真默默抽出帕子,仔细替她擦干净泪痕。
好一会儿,乔姝燕情绪才稳定下来。
隔着白其真,乔姝燕朝兄长说道:“二哥,对不住,你别怪妹妹不懂事、不挑日子,非得今日回来,扰得大家伙不得安生过冬至。家家户户热热闹闹过节,客栈里冷冷清清,安静得我心烦意躁,实在是没法子再待下去了。”
她早两日便到封丘了,原想着住几日客栈,等过了节再回来。
接话的是白其真,她替小姑子理了理衣襟,温言道:“兄长照顾妹子是天经地义的事,时时、事事他都该替你撑腰,你的事就是天大的事,断没有回家还要选日子的道理。你可莫再犯傻,有什么委屈都同家人说说,别自个揣着石头压心上。”
姑嫂的一番对话,印证了乔时为的判断——姑姑并非粗心之人。
老太太跟着说道:“这回你嫂子说得对,咱若是受了气,就得说出来。”
……
等到晚膳结束,乔三郎、乔四郎回了书房,几个大人围坐在一块,乔姝燕这才开始倒苦水。
“原是我嫁到了谢家,大家搭棚过日子,只要不戳破这层纸,便可各提各的皮子演灯影戏,倒也安生。姑嫂婆母虽有些不对付,我也能忍得住。”
“平日里有什么不如意,背地里数落我便也就罢了,可谢郎体弱多病、福薄命短与我何干?女儿清清白白嫁进门,临了,却是背着一堆骂名离开,莫名成了是人都能指指点点的祸害,我实在想不明白……”
乔姝燕哭的不是身世凄惨、无依无靠,而是世道不公。
嫁给谢家最受宠、读书最好的小儿子,婆母常挑她礼数,数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,丈夫体弱患病、溘然长逝……这一桩桩明明是她遭了罪,可三言两语,一句“命克夫君”就全成了她的过错,公平吗?
老爷子、老太太懊悔不已,痛恨当初看走了眼,连连哄女儿道:“都过去了,回来了就好。”
等到更深夜阑时,乔时为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——
“这事过不去,敢叫我女儿不痛快,谢家休想有好果子吃!”
是祖母在说话。
乔时为的房间与祖父母的院子离得近。
“一个烂桃坏满框,这谢家没一个好东西。”祖母忿忿不平,“我可不是那没气性的,明儿我便叫人捎信给老大,叫他扛着长柄铁斧,上谢家给燕儿讨回公道,该是燕儿的嫁妆一分一毫一厘都不能少,劈了烧柴火也不便宜他们。”
“嘘,你可小声些……”祖父劝道。
“嘘甚么嘘,你可少跟我提‘规矩’那一套,规矩是说给你们这些扁担都压不出个屁的人听的,我粗鲁,我无才无德,我可顾不得破箱子烂麻袋的规矩……那官府说了不能用长斧砍人,可没说不能吓唬人。”
“我让你小声些,别叫燕儿听见了,又惹她神伤。”老爷子叹了叹气,“为了回家见咱们,不知她事先铺了多少层的胭脂,我瞧着都心疼,好不容易哄她歇下了,让她先安生几日罢……”
又言:“燕儿这事你就莫操心了,她二哥会办妥当的,他们两口子想事情向来周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