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给他冲泡了这一杯热牛奶,放到他的手心里,“你的脸色很差劲,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?”
奶粉冲泡的牛奶跟纯牛奶不同,是带着轻微的甜味的,尤黎双手捧着那个杯子,默不作声地抿着。
他不说话,医生也就这么陪着他。
温暖滚烫的液体从尤黎的嘴里一路流进他的胃里,把他在黑夜里坐了一晚上的冷意都驱散了,僵硬的四肢似乎也从冰凉变得回温。
尤黎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整杯热牛奶。
医生准备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,“好些了吗?”
尤黎突然就哭了,他抓着还残留着余温,格外温暖的空杯子,整个人佝偻下来,弯曲着腰,抓着医生递过来的手臂,“……医生,我好难受。”
少年抖动的肩膀单薄,蜷缩在一起的动作让他显得格外脆弱,不堪一击。
他把脸埋在医生的掌心里,眼睑都被泪水糊成一片,“求求你,求求你。”
“我不想待在这里了,我想出院,我不想吃药,我没有病,我真的没有病。”
“有人待在我的病房里,他跟我住在一起,我好害怕,我不知道他是谁,我睡不着,我整晚都睡不着,可是我好困,我好困啊,医生,我想回家。”
“我想回家。”
少年的脸深深埋了进去,被蒙住了大半,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撒落下来,又从人的指缝中溢出。
他身体也很瘦弱,哭得像刚出生的小羊羔,在猎人血腥粗糙的大掌里拼命着挣扎,却怎么也抵挡不了掌心在逐渐收紧,自己在被闷窒息的慢性死亡过程。
他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着,试图自救,反抗的力道却轻微薄弱到撼动不了一丝一毫。
“你以为他会心软吗?”
“这么多次还不长记性,哭都不知道换个人哭。”
他身后有人在说话。
声音变得比昨天年轻了一些。
“他跟着我,他跟踪我,监视我,我看不见他,但我能听到他,他刚刚又对我说话了,医生,救救我,救救我。”
哭声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。
医生说,“看来我们的心理治疗和药物辅助都对你不起作用,你的症状在一步一步慢慢加深了。”
尤黎无措地摇头,“我没有病,我没有病。”
“医院可能得对你进行物理干预治疗了,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很适合你。”医生语气温和,“别担心,你昨晚不是一夜没睡吗?”
“正好,无抽搐电休克治疗需要对你进行麻醉,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。”
尤黎惊惶地从医生的手心里抬起脸,“不要,不要电击我。”他苍白的唇因为被他咬过,洇出一抹很深的色泽,像是伤痕的印记,“我没有病,我真的没有病。”
医生反问,“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跟你住在一起?你的幻想症越来越严重了。”
尤黎喃喃自语,“他真的存在,他真的……其他人也看见了,不只有我看见了。”
医生针对尤黎不遵守病院守则,半夜和其他人聚集到一起的举动十分不同意。
他语气不好,拧眉道,“那是因为其他人也有妄想症,你们聚集到一起,你被他们影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