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被她缠得没法,耐着性子问:“那你说说,呼延淙聿长得怎么样,看了能让人吃得下饭吗?”
宜鸾说能,“还能吃两碗。”
那倒也不错,虽然是二婚,太后也不愿意陪完老头又陪丑八怪。
宜鸾则要仔细叮嘱她留意细节,“我还记得,呼延淙聿有个贴身的女官叫银绸,在宫内很有威望。呼延淙聿娶谁,她就对付谁,我在梦里就是被她折腾死的,千万要小心此人。还有,渤海国千里冰封,阳春三月还在下雪,路上一定要带足炭和棉衣,否则会冻出病来的,像我一样。”
太后觉得这孩子可能因内疚魔怔了,便转回身来,好言好语道:“我作为太后,本来没有再嫁的机会了,谁知机缘巧合让我和亲,我觉得很不错。毕竟我才三十岁,再守三十年的寡,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残忍。所以你不必惊惶,也不必内疚,各人有各人的际遇,我的际遇,不过是从西陵转到渤海国去了而已。”
一生要强的鄢太后,真的很不愿意看见他们愁眉苦脸。太后和亲虽然离谱,但也许渤海国君就喜欢老妻呢。就算不,忍忍也就过去了,一辈子过起来很快的。自从太后看清了青梅竹马的为人,就发现这人生,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。
“好了好了,别再啰嗦了,要是不舍,就替我去。”太后嘴里这么说,当然知道木已成舟,没有挽回的余地了。她只希望他们一切如常,不要为此痛哭流涕,也不要为此欢天喜地。人生匆匆都是过客,走散了,两下里相忘就可以了。
最终宜鸾被她撵了出去,把人赶走之前又提醒了她一句,“做事当机立断,思前想后难成大器。”说完补充了一句,“虽然我一早就知道你成不了大器。”
宜鸾灰头土脸地支吾:“母后,我说不定也是可造之材,只不过暂时还没打定主意。先前您说的奉子成婚,果真痛下杀手,是不是有些对不住太傅?”
太后一哂,“这世上有被迫与女子欢好的男子吗?要是有,也是事后装的。记住,只要你能成事,就没有对不住一说,谁让他管不住自己。”
其实太后也有破坏欲,最喜欢看正人君子撕下伪装的样子。这红尘浊流中不需要谪仙,谪仙都在山上修行呢,到了人间,就干些人间事吧。
宜鸾觉得太后说的很有道理,但她还有一桩内情没有告诉太后,“母后,那晚我是去了太傅官署,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,我赖了半个时辰,被太傅赶出来了。”
现在得知这些内情,已经来不及了。太后很鄙夷地嘲笑宜鸾:“早就说过你办不成大事。”
宜鸾委屈巴巴
抿紧了唇,垂头丧气地回去了,到了金马殿与排云一商议,排云说:“殿下,您和太傅的那层关系都传得人尽皆知了,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宜鸾沉默了,其实路上她就想出了个好办法,可以借口愧疚,喝个酩酊大醉。然后去太傅那里酒后乱性一番,说不定明日就能让太后刮目相看。
于是看准时间,到了临要入夜的时候,她先在金马殿把自己灌了个半醉。站在檐下看,灯笼都晃成了好几排,她觉得可以了,便让人把她送到太傅官署,进门就哭喊老师,“我心中愁闷啊,要和老师说说心里话。”
午真如今变得很体贴,直接把她送到了太傅面前。太傅看着这酒气冲天的丫头,眉头拧出了十八道结,“殿下这是做什么?”
宜鸾说:“心情不好,越想越惭愧,我对不起太后。”
说起太后,太傅也为这件事烦闷,自己在西陵为官,结果眼睁睁看着太后和亲,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耻辱。
太傅道:“殿下先别急,太后还未出砻城,还有挽回的余地。”
宜鸾说怎么挽回,“除非渤海国国丧,才有推迟和藩的可能。”
但渤海国太后身体健朗得很,当初自己入龙泉府头一个拜见的就是她,那位太后不过五十出头,精神矍铄,两只眼睛放精光,不像短寿的样子。
边叹气,边坐到了太傅身旁,又觉得距离不够近,艰难地拖动身下的蒲团,调整好坐姿之后,顺理成章地扑进了太傅怀里,“老师,我问心有愧,为了自己苟活,把太后推进了深渊里。”
过去的事,尚且能够扭转,未来发生的事,连太傅也参不透。他是万没想到,太后居然会因一句戏言,把自己弄到这样尴尬的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