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野微笑,他的小妻子误会自己为大哥心事重重,进庙祈福虽说牵挂大哥,也是体贴自己的意思。这让他像吃了蜜饯榲桲,心头酸甜荡漾。
原婉然搬进城后,为便利故,择了四喜胡同附近的观音庙按月烧香祈福,这处武神庙乃头一遭来。不论到哪处庙宇,她顾虑赵野反感鬼神,向来独自进庙参拜。
赵野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,当他的小妻子出来,小脸写着困惑,手上一沓物事,近前看,却是各式符箓。
“你拿全副家当添香油钱去了?”他打趣。
“道长白给的。”原婉然满头雾水。
她进庙投下香油钱后,一位道士迎了上来。
那道士上了年纪,面貌清臞,雪髯飘飘,颇有几分松形鹤骨的神采。
“感谢女施主随喜布施,”老道笑容和蔼,“本庙这月有个规矩,凡投香油钱者,不拘多少,一律赠送平安符箓,女施主请随我来。”
原婉然随老道走到庙里角落一张桌前,桌上摆设文房四宝、好几沓符箓。
那老道由其中一迭取过一张平安符箓,拿在手里并不交给等着接过的原婉然。
他空着的一手指向桌上另一迭符箓,笑瞇瞇道:“女施主听说,本庙还有鸳鸯符,一张原价十文钱,这月回报信众,只收五文。待老道将女施主夫妻名姓写在鸳鸯符上,您带回家收藏枕下,武神爷定保佑女施主夫妻恩爱到老。”
鸳鸯符,保佑夫妻恩爱?原婉然瞅向殿内,大殿上香烟袅袅簇拥武神爷神像,神像长髯红脸,雄纠纠气昂昂绰刀在手,英武气魄冲天,一点儿女情长的痕迹都无。
“……那个,请教道长,武神爷保佑武人武运,除灾罚恶,还管姻缘吗?”
“管得管得,”老道连连点头,“女施主也说武神爷保佑武人武运、除灾罚恶不是?男人武运好,打仗打架全身而退毫发无伤;再有武神爷除灾罚恶,保佑女施主夫妻出入平安,不吃恶人亏,不上恶人当,两人厮守到老,便是庇佑姻缘。”
“噢……”
老道又抽起第叁迭符箓其中一张,“本庙还有生子符,单买一张亦是五文钱,跟鸳鸯符一块儿买,两张算女施主八文。”
“……”这回不必看,原婉然很笃定武神爷神像除了手执战刀,怀里膝下都无半个象征生子的娃儿。
老道不等原婉然发问,径行开解:“女施主听说,武神爷保佑男子武运,武运好的人没一个不身强体健的,身强体健可不利于生衍子息?”
“噢……”
老道往第四迭符箓抽出一张,“生了儿子,自然望子成龙。武神爷生前白天提刀护家国,晚上读春秋,文武双全。这是文运符,保佑您公子金榜题名,鱼跃龙门。贫道瞧女施主是有缘人,这么着,鸳鸯符、生子符和文运符叁张一块儿买,十文钱。”
老道过于热衷贩卖符箓,让原婉然心生疑窦,可老人家笑容可掬,她不好意思推却,便道:“我买张鸳鸯符。”
好在老道并不勉强,很爽快在桌后坐下,提笔问道:“女施主贵姓?”
“我娘家姓原,丈夫……一位姓韩,一位姓赵。”
“好,韩赵娘子……”老道念道,在鸳鸯符箓上写下“韩赵门原氏”,又问丈夫姓名。
“我家大官人叫韩一,韩信的韩,一二叁的一。”原婉然等老道写完韩一名字,又道:“二官人……”
“姓赵是吧?”老道接口,执笔在纸上写下“赵”字。
原婉然在旁应道:“是,叫赵野。”
她那里“野”字甫出口,道长手打颤,笔锋在符纸上一挫一歪。
“赵赵赵野?”道长抬起头,眼角微抽,“野孩子的野?”
原婉然眉心微蹙,轻柔的语声微露硬角,“原野的野。”虽说一般都是“野”字,她可不乐意谁拿詈词跟丈夫名字相提并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