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正是满月,月光明亮得宛如着了魔,将朦胧的夜色映照得有如白昼,可以看见巍峨苍翠的山峦,草木葳蕤,松柏蓊郁,流霜般的月色落在漫山的森林上,越发加深了它的颜色,显得格外沉郁。那颜色浓到了极致,浓得画家就算要用笔去蘸,笔锋也要凝在这浓青之中。
山势是险峻的,便是隔了这样遥远的距离,那郁郁的青也直杀到人眼前来,峥嵘而崔巍,由不得人不后退,垂首敛眸以求避开它的威势。
“这便是昆仑墟吗?”
白玉颜轻轻地问。她的声音放得很低,是白飞鸿从未听过的轻言细语。
“不。”
闻人歌拨开车架旁的流云,示意二人再看。
“这才是昆仑墟。”
鸾鸟所驾的七香车,越过层峦叠翠,穿过了阻隔外界视线的万里群山,终于深入了仙家腹地。
刹那之间,豁然开朗。
她们眼前,一瞬间只余下满眼的白。
任何文字与言语,都无法描述出那一刹那的震撼。
月光冷冷地、冷冷地落了下来。
天上白玉京,十二楼五城。仙人抚我顶,结发受长生。
这便是天下第一大宗——昆仑墟。
“看到那座山了吗?”
闻人歌指了最为显眼的仙山给她,“那就是长留,是昆仑墟的主峰,掌门的居所,是我们平日商议要事之处,也是宗门弟子们晨课、习练的所在,待你入了这山门,也要每日来这里修习。”
“你们昆仑墟还真是古怪,掌门这样的大人物,放在别的地方,就算是为了保持高深莫测的形象也该住在什么神神秘秘的地方。这住处倒好,非但不好好藏起来,还大大方方地摆在进门的地方供人瞻仰,该说这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气度吗?”
白玉颜单手托着脸颊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昆仑墟。
以她素来刻薄得几乎可以说是刻毒的言谈来说,白飞鸿很有理由怀疑,她真正想说的不是什么“供人瞻仰”,而是想说“这不掉价吗”。
不过闻人歌大抵是没听出来,或者他听出来了也不在意。只见他点了点头,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了下去。
“长留是昆仑墟的第一道防线。若是有外敌入侵,首先迎战的便是掌门。”
他望向长留之山上的灯火,目光如炬,“昆仑墟从没有畏战的传统,宗门方建立时,第一代掌门便选了最险要的长留之山,他说,既做了掌门,便要事事当前,绝没有让旁人去送死自己缩在后面苟且的道理。”
白飞鸿却垂下了眼帘。
正因为如此,前世……掌门便是最先战死的。
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,死在他最疼爱的小徒弟手中。
也是在掌门死后,昆仑墟的防御才全线溃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