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依稀记得了,这是三年前周长卿发现她喝偏方求子,暴怒砸了她屋中一切的模样。
赵依依见她不理,心中不喜。绣帕掩鼻缓步上前来。
凑到喻玉儿耳侧,她讥讽道,“瞧表嫂这模样,真真儿可怜。何必呢?表兄此生一心只为北地百姓,根本无心情爱。少许的温情,也早就已给了年少伴他长大的我。表嫂总这般要强,如何使得?”
喻玉儿抬手梳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,慢条斯理。
大雨滂沱,风中夹杂了似雨水的甜腥味。不知是否她的错觉,喻玉儿觉得嘴里的血沫子都变得甜了些。
“北边战事吃紧,表兄如今腾不出空儿来关心家里。不过我想着嫂子近来不大好,还是给他去了封家书。嫂子的书信表兄不会看,我的信他总归会看的。”
喻玉儿不搭理她,丝毫不减赵依依想要诉说的兴致。她似要将憋在心中多年的愤懑一次吐露干净,“如今每每见到表嫂,总叫我心中唏嘘。果然,命是不可违抗的。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,强求得来必遭报应。就像表嫂这世子妃的位置。”
喻玉儿扯了扯嘴角,歪头看向她。
“你只知我借住府中,郡王府上下对我一个外人敬重有加,是因姨母和表兄的偏爱。却不知我原是表兄内定的妻吧?”
喻玉儿嘴角的笑意不变,静静地看她。
“我自幼养在姨母膝下,姨母待我如亲女。”
赵依依笑得快意,“她悉心教导我,不遗余力。就是在等我及笄,好亲上加亲。这桩婚事,姨夫也心中有数。若非你喻家突然横插一杠子,以万贯家财逼的郡王府回报,今日这世子妃只会是我。”
“表兄不喜你,所以你嫁给他十年连孩子都没有……他不允许你生啊表嫂。”
“他不允许我生?”本以为喻玉儿会继续沉默,谁知她还是开了口。只不过许久不曾开口,嗓音干涩得仿佛老旧的木门。
“嫂子还不明白?”赵依依眼中闪烁着恶意,“你这日日拿汤药当水喝,求神拜佛的祈求能再怀一胎,肚子却半点动静没有。殊不知表兄每每入你院子前都喝过避子汤药。他那边绝了源头,你便是把天下补药都吃尽,也生不出孩子。”
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头顶,喻玉儿枯瘦的手倏地一顿。
屋中安静一息。喻玉儿面色未变:“你是他院子的看门嬷嬷,这般清楚?”
“你骂谁是看门的!”赵依依被她气得心一梗。
不过转瞬,又笑了,“表嫂怕是不知。那药,姨母亲自吩咐人煎的。我在一旁看着呢……表哥他并非谁的骨血都要的,他想要的,当然是我生的孩子。”
巨雷一阵轰鸣,闪电照亮晦暗的内室,映照的喻玉儿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惨白。
初见周长卿,这人便警告过。他此生无心风月,不必为他多费心神。可他明明说了自己无心风月,却在得知小青梅新寡的当天匆匆将人接回府中。
“表哥若看得上你,又怎会接我一个寡妇回府?我在府中娇养多年,府中上下从未有过非议。你以为为何?”
她自信一笑,“不过是在等你去了,给我腾出位置罢了。”
“表嫂,男人的心是抢不走的。他若不爱你,你便是粉身碎骨也不得人半分怜惜。你总不自量力妄图跟我一较高下,可不可怜?”
喻玉儿黑洞洞的目光盯着畅快笑着的赵依依,急促的喘息了几下。
忽地捂着胸口,骤然喷出一口血。
赵依依慌了一瞬。但又理直气壮了起来。她盯着榻上枯槁之人,面目狰狞道:“喻玉儿!你鸠占鹊巢太久了!七年!我早就等够了!”
天空突然一阵巨响,雨更大了,仿佛要将一切声音掩盖。
喻玉儿身体孱弱地颤抖着,倒下去。因姿势血水倒灌,呛入肺腑,呼吸受阻。她脸色泛紫,胸腔的气体越来越少……
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似是有什么人正极速奔来。
骤然间,门扉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。有人惊呼,脚步凌乱。屏风外似乎有什么人推开了门,夹杂一股冰雪的寒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