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玉儿手放下,垂下眼帘:“官府没有接济吗?”
“自然是有的。郡王爷亲自放话,谁敢不遵从。”常嬷嬷也是流民出身。
年轻时候,她的村子便是被东胡人给烧了的。一村子老小几乎都死在大火中。她运气好,抱着孩子逃到了白帝城。奈何她的孩子才刚出世,太小了,在这一番波折中没活下来。是喻家人救了她。
喻大太太怜惜她。见常嬷嬷有奶水,留她做了喻玉儿的奶嬷嬷。
这些旧事,常嬷嬷早就不想了:“不过下面人做事,哪有那么规矩的。不贪墨走一半就算是有善心了。”
喻玉儿没说话,消瘦的脸隐没在晦暗中。
雨越下越大,在天地间拉开一层水雾。迷蒙的水汽氤氲得人视线模糊,雨水淋得到处湿哒哒。马蹄踩在泥泞的水坑,溅起浑浊的水花。
车快速地穿过下城区,流离失所的人比城内要多上许多。有些听见马车驶来的声响,也不知闪躲,愣愣得站在原地。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神情麻木地站在路中央。
马车急速冲过来。眼看着就要将母子俩踏死。车夫技艺高超,及时勒住了马。
喻玉儿没有下车,命人匆匆丢下一个荷包,就叫车夫继续往前。
那陡然捡了荷包的母亲颤巍巍地打开,发现里头是一小包碎银。麻木的脸仿佛活了过来,一点点放出喜色。顾不上大雨,母子俩跪下就给远去的马车磕头。
……
北大营在白帝城的北边,约莫有万五至两万的将士驻扎在此。
喻玉儿的马车经过城门口,守城将士见是郡王府的腰牌,很利索地就放行了。等到了北大营,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。
此时大雨还在下,大雨天还是氤氲得衣裳都占了潮气。喻玉儿被常嬷嬷护的严实,但发丝眉梢还是不免沾染了水汽。常嬷嬷怕她受凉会发高热,正拿小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擦拭。
那守营的将士听说是喻玉儿来了,吃了一惊。
扭头瞥了眼马车,确定是郡王府的家徽。这个时辰不算晚,但出了城还是有些危险的。世子才新婚,就被军中之事绊住了身。没想到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妃倒是行事胆大,竟然追来了军营。
当下不敢怠慢,那将士躬身一礼,赶忙就进去禀告。
就这么把她们拦在门口,常嬷嬷心中有些不满。但军营重地,不允许外人随意闯入,几人在外头等着。此时营帐内,周长卿正在与人商议军务。
周长卿追击马匪千里,最终取下了马匪头目的脑袋。顺势将那溃散的十来个马匪全部俘获。
那几个马匪起先还嘴硬的很。经过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,终于撬开了嘴。
果然不是寻常马匪。
东胡有意在初冬南下与大楚袭击白帝城。这一波人,是来提前试探的。
此时营长中气氛紧张,正在为是否与东胡开战,吵的不可开交。
以北中郎将和陈监军为首的,认为大寒将至。届时霜降冰封,粮草难行,朝廷本就因郡王多次伸手要粮对北地多番猜忌。上回与北羌开战,朝廷的粮草便迟迟不至。若非城中喻家慷慨解囊,怕是要兵败于北羌。此次若开战,后防必定会出事,应当以守卫为主。
然而以左将军为首的,则认定守不如战。这东胡人都杀到家门口来,屠了大楚几个村子的百姓。北狄草原的各个蛮族也是狼子野心,这般保守的做法,只会越来越助长他们的气焰。叫他们以为大楚弱势可欺。只有强有力的武力威慑,白帝城才能长治久安。
两边唇枪舌战,争执的脸红脖子粗。为首的两位都是经验丰富的疆场老将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