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场秋雨越下越紧,哗哗地打着窗棂,隐去了一切声音。
王瑀站在窗前,拽紧了手里的佛珠。雨声嘈嘈切切,把外面的噪杂都屏蔽,心反而能沉静下来。
许是久经朝堂历练而出的敏感,王瑀隐约察觉了几桩案子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诡秘的关联。
当年他之所以替陈之仲保下魏梁,便是因其以镇北王萧霆一事相要挟。而这些看似无关的一件件案子,除开那一晚莫名枉死的王翟,桩桩件件,几乎都与当年受降城屠城有关……
该死的不该死的,都已经没有了,剩下的……
就还只一个他了。
又或许,对方早已盯上了他,而王翟之死就是对他的一句无声警告。
手里的佛珠猝然一紧,绳子断了,紫檀木的珠子一颗颗迸溅而出,声音混入嘈嘈切切的雨,变得模糊。
这么杂乱的一瞬,他突然想到了谢景熙。
他想起无数次两人于朝堂之上的对峙,那样凛然的风骨、不卑不亢,很多年前,他也曾在另一人身上见过。还有那一次,韦正死于大理寺后,在夕阳晚照的宫道上,谢景熙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受降城和啸北军。
风雨骤起,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却骤然清明起来。
倘若这些人的死都与镇北王萧霆有关,那么最有可能、也最有能力的人,便只有谢景熙了。
而他之前怀疑的身份,在这一刻似乎也得到了某种验证。因为当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巧的时候,那些事便不会只是偶然了。
“来人!”王瑀凛着声音,将外面的管事唤了进来。
风雨卷着枯叶从门口涌入,雨声霎时便大得无法无天。
管事的不敢多问,喉间那句“大人”尚未出口,便听王瑀沉声道:“你派个人去跟紧温姝,另外……”
他一顿,微眯的瞳眸显出骇人的森然,“想办法找人打听谢国公世子束发之前的情况,从习惯爱好到相貌特征,事无巨细、一应汇报。”
管事应声退了下去。
王瑀沉默地伫立在窗前,直到那一抹飘摇的火光融入白茫的夜雨。
一场秋雨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几日,转眼就是十月初一的寒衣节。
不过是哺食刚过的时候,天色已经沉沉地暗下来,又因着雨多难行,前来寺里祭拜的香客们都早早地散了。
一辆马车停在慈恩寺拐角的巷口,车帘撩开,露出车中女子半张清丽的脸。
王瑀怀疑谢景熙的身份,让温姝接近谢夫人。故而自上次在慈恩寺偶遇谢夫人以来,温姝便常去探望谢夫人,偶尔天气晴朗,她也会陪着谢夫人在沣京附近游玩散心。
这次借着寒衣节的由头,温姝本想约谢老夫人一道往慈恩寺祭奠,但奇怪的是,之前从未推脱过她邀约的谢夫人,今日却破天荒地以后宅事务谢绝了她。
温姝心中有疑,于是留了人在谢府周围打探,而果不出她所料,日入的时候,那名小厮来报,说见到谢老夫人带了一个嬷嬷,驱车往慈恩寺去了。
温姝等候多时,终于在寺门快要关闭的时候,看见一架两马车从对面的雨幕中驶出。
那车辇仅用一匹马拉,制式简单,并不比京中官宦的标准,但温姝还是一眼便认出来,那是谢夫人出远门之时,偶会使用的轻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