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讫马鞭一扬,便带着几个亲卫进了猎场。
猎场很大,多为山地树楚,分为猎区和禁区。猎区里的野物大多是专门豢养以供游猎的食草动物,类似青鹿、山羊或是野兔,偶尔遇到华南虎,也是需要内场下达指示,才会有人从外场放进来。
这里平时由专门的皇家护楚人管理,此次则由随行的北衙禁军看守。故而除开坠马摔跤的意外,只要是待在围场之内,都是绝对安全的。
自沉傅离世以来,沉朝颜太久没有真正地开怀过,如今一进了猎场,就像是鱼归大海、飞鸟入楚,一路跑得笑逐颜开,还时不时地与那王世子微笑对视,眼神黏腻得就差能牵出丝来了。
谢景熙跟在后面,一双握着马缰的拳头拽得快要拧出水来。
终于到了不怎么开阔的山楚,沉朝颜不再总对着那世子笑,转而开始撒娇纠缠,要世子给她打一只小野兔。
美人巧笑逞娇,新罗世子自是当仁不让。他举弓搭箭,瞄准一只飞快窜出的灰影,手指倏然一松!
利箭破空,向着那团灰影飞驰而去。猎物闻声倒地,嘴里还含着半根没来得及吃进去的草皮。
“哇——”
沉朝颜欢呼雀跃,当即从马上翻了下去。她叁步跑到那团灰影倒下的地方,拎着耳朵便给它提溜了起来,是一只灰色的粗毛兔。
“好厉害呀!”沉朝颜忍不住惊叹,“箭头穿眼而过,不损皮毛半分,当真是百步穿杨的好箭法!”
言讫,她喜笑颜开地提着兔子朝新罗世子奔去,将手里的兔子扔给随行的亲卫,正要翻身上马却被亲卫支吾着叫住了。
“怎么?”沉朝颜扭头。
那亲卫捧着兔子,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沉朝颜,又看了看旁边的新罗世子,嗫嚅道:“这、这只兔子好像不是世子打到的。”
沉朝颜俯身,果见箭羽处一个蓝色的原点——那是谢景熙的标记。
所以,方才她那番夸张的称赞,最后竟然夸的都是谢景熙?
沉朝颜回身便送了谢景熙一个天大的白眼。无奈那人足够厚颜无耻,命裴真从亲卫手里取走野兔的同时,还不忘对着沉朝颜躬身拜到,“郡主谬赞,臣乃一介文官,于骑射不过一知半解,实不敢当郡主的这句百步穿杨。”
一句话回得滴水不漏,不仅表示了自己的谦逊,还顺带把新罗世子的骑射也鄙视了一番。偏生沉朝颜还不好说什么,只得闷不吭声地上了马。
这往后的一路,谢景熙就像是中了邪。无论沉朝颜和新罗世子走到哪里,他都阴魂不散地在两人尾巴后缀着,像只挥不走的绿头苍蝇。
更可恶的是,这人仿佛存了心要和新罗世子过不去,世子射什么,他也射什么,而且次次命中,箭无虚发。沉朝颜真担心再这么打下去,大周和新罗延续叁代的友好关系,都要被谢景熙几箭给射没了……
沉朝颜看他不顺眼,却又奈何不得,只得一路瞪着他,连翻了好几个白眼。
可是当谢景熙第六次挑开新罗世子的箭头,射中一只青鹿的时候,沉朝颜终于忍无可忍,径直将谢景熙从他的马上扯了下来。
“闭嘴!”沉朝颜呵止了他,而后便拽着谢景熙绕去了不远处的矮破后面。
她将谢景熙往树干上一推,强压怒火问他到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
谢景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慢条斯理地整着被她拽皱的衣袖,不解道:“臣当然是在陪世子狩猎。”
沉朝颜见他那副样子就生气,伸手便想往他脸上挠!可到底是谢景熙手长,这边刚才起势,那边沉朝颜的腕子就被他精准地扣住了。
“大庭广众下,郡主妄图轻薄朝廷命官?”谢景熙垂眸攫住她,搭在那只腕上的手指还有意地来回摩挲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