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一个时辰后,马车停到了一处独门豪宅旁。
独门豪宅门扉大开,正有人来来往往运送物品。蔺贽给护卫使了个眼神,护卫上前询问这家人的事。
“这家啊?好几天前就搬走了,现在这宅院已经被我家主人买下。”那指挥人搬运东西的老仆回答道,“贵人可是要要寻之前那家人?我家主人也不清楚,我们是从伢子手中买的宅院,或许伢子知道。”
朱襄抱着孩子下马车时,正好听到老仆的回答。
小孩瘦小的手抓紧了朱襄的衣襟,猛地转头看向老仆。
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,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溢出。每落下一滴眼泪,他的眼眸就黯淡一分。
之前小孩在朱襄家里哭得歇斯底里,朱襄以为他又要哭闹。谁想小孩只是瞪大着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流着眼泪,甚至连哭泣哽咽的声音都未曾发出。
朱襄心头一跳,赶紧将小孩哭泣的脸轻轻按在怀里,上前几步找到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隔壁人家:“老丈,你可了解那家人?”
朱襄一边询问,一边从袖袋中掏出几枚刀币塞到老丈手中。
看热闹的老丈将刀币揣进袖口,道:“了解,那家人在的时候可热闹,怎么不了解?我和你说啊,那家原本住着的商人老做亏本生意,愁得都要卖房子了,结果突然娶了一个有钱的寡妇,一下子就开始摆阔了。”
朱襄:“?”有钱的寡妇?难道是我姐先前嫁的富商死了,我姐继承富商的遗产养了个小鲜肉?
老丈本就藏不住话,得了钱之后说别人家闲话更没有心理负担,立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。
他开口时,其他邻里也凑上来一同闲扯,不需要朱襄给钱,就把那家人的情况说得七七八八。
“那家人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气,新娶的寡妇是又漂亮又有钱,可惜有个傻儿子。”
“对啊,那个小孩日日闹腾,还扬言要杀了那商人。那小孩有两三岁吗?连走路都走不稳就这么暴戾!”
“这么小的孩童能懂什么?肯定有人在他耳边嚼舌根子。”
“说不定是那美艳寡妇先前嫁的富商的宗族?她带走了那么多钱,先夫的宗族肯定不乐意。”
“你们老说那小孩不好,我看那小孩也蛮可怜。刚搬来的时候还长得挺敦实,前些日子我见到他,又瘦又脏好像是路边的野孩子。听说他阿母已经不管他,连家中的下仆都嫌弃他。”
“当然嫌弃啊,谁不嫌弃?”
“但还是蛮可怜啊。小孩子懂什么?他才那么点大,好好教呗。哪有孩子天生就听话的?”
“这倒也是。说白了也是那寡妇嫁了新夫就忽视了幼子的缘故。”……
街坊邻居你一句我一句,最后变成了聚众聊天,完全把朱襄忽视了。
朱襄抱着孩子离开聚在一起唠嗑的人群,回到了马车上。
他已经明白了大致情况,接下来如何寻找春花,只能拜托蔺贽了。
朱襄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。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听没听懂那群人的话,眼泪没再流了,只是表情十分呆滞。
战国时没什么寡妇不能嫁人的坏风俗。相反,因为孕妇生产死亡率极高,所以在民间,生过一胎寡妇非常受欢迎。
春花可能是在前任丈夫死后,拿着前任丈夫的遗产嫁了新人。她有钱又漂亮,还生过儿子,周围街坊邻居都羡慕这家商人娶新妇娶得好。
至于那抵触继父的小男孩,一个满口喊打喊杀的熊孩子,就算看在他幼小的份上对他有着几分怜惜,在他的母亲在外哭诉过几次之后,周围人对其的怜悯也不多了。
朱襄不知这件事的全貌,但对街坊邻居的话保持怀疑。
街坊邻居怎么会知道独门豪宅中的事?那小孩骂人的声音能有多大,让门外的人都能听到?
小孩的恶评,肯定是这家人自己传出来。有几分真几分假……反正他对春花有着深深的厌恶和偏见,他不信春花在这件事中的纯洁无瑕的受害者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