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朱襄,接下来的事交给我,你先休息。”关上门后,蔡泽又变成了那个脾气最好的人,“天气寒冷,入秦会受很多苦。你若不保重身体,怎么对得起救你的人?”
朱襄心脏收缩了一下:“好。”
他让人在澡堂放好水,独自洗了一个热水澡,然后泡在热水中发了一会儿呆,才起身晾头发睡觉。
闭上眼时,朱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,耳边“你要活着”“要对得起救你的人”“不能让他们白死”的话语在耳边重叠,让他头疼欲裂。
朱襄拉高被子,将脑袋罩在黑暗窒息的环境中。
他知道说这句话的人都是对他好,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心理健康的说法,所以他没有辩驳,默然承受,只能自己慢慢调节。
他在被子里不断深呼吸,试图让自己睡着。
这时,一个暖烘烘的“东西”拱到了他的被窝里。
朱襄把被子拉下来,看到雪正蹑手蹑脚出门。
他手往下一摸,嬴小政从他手底冒出来。
“舅母说,你肯定睡不着,让我陪着你。”嬴小政抱住朱襄的脖子道,“舅母睡眠不好,陪着她自己就睡不着了,明日路上肯定很难受。所以政儿就来陪舅父!”
朱襄抱住暖烘烘软绵绵的小胖孩,终于发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:“嗯,谢谢政儿。”
嬴小政靠在朱襄胸口闭上眼:“不用谢。舅父快睡。”
朱襄也闭上眼:“好。”
闭上眼后,那些场景和话语仍旧在他耳边不断交叠。但政儿缓慢的呼吸声后来居上,盖住了那些声音,朱襄终于有了睡意。
一夜过去,朱襄起床时感觉喘不过气。
他睁开眼睛,看到他的始皇崽外甥正像小胖橘一样趴在他的胸口上呼呼大睡,流出的口水把他的胸口都浸湿了。
朱襄捏了捏嬴小政的小胖脸,然后大声道:“政儿,起床!”
嬴小政立刻睁开眼:“政儿没有尿床!”
朱襄笑道:“是起床,不是尿床。”
嬴小政立刻用手捂住了脸,气得直磨他的小乳牙。
可恶的舅父!都怪舅父每次在自己尿床后都会大叫!
“好了,起床,搬家。”朱襄的笑容一如往昔,好像已经从昨日的惨景中恢复。
他抱着嬴小政去洗漱换衣服,然后指挥家仆打包行李。
经过昨日观察,他选了问心无愧的人离开,其余的人以自己刚入秦需要尽量低调,不能带太多仆人入秦为由留下,将来由蔺家照看。
他们之后会不会来秦国,就看蔺公如何想了。
打理好一切,朱襄打开了门,门外已经挤满了来送别的人。
昨日还嚎哭的人,今日都带上了一副笑容。他们努力笑着,拿着家里不多的干肉精粮细布,送朱襄离开。家里条件不好的人,也凑在一起攒了条干肉,眼巴巴地送给朱襄做旅资。
朱襄收了他们的肉,就用自己家里做的腊肉还礼;收了他们的细粮,就用家里的细粮还礼;收了他们的布,就用自家的布还礼。
“礼尚往来。我收了你们的礼,必须还礼,方为君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