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?啊!我当时便猜到剑下不简单,特此留了个心眼只敢探了只左臂过去,哎,黑影掠出还是将我吓了一跳。还取剑呢,命差点丢那。”
松楼二处甚是热闹,老远便能听到钱炜那粗犷嗓门,音中懊恼恐惧实有,倒还有几分急切的惋惜。几张长桌拼到一处,其上平肴纷呈是些白切肉食烩些蔬菜丸子,正间破天荒摆了四五盏酒壶——剑宗教缚甚严,平日里向来不许剑徒饮酒。不过此日特殊,伙房管事约法三章饮完酒不可闹事、可半醺不可全醉、要是被揪出只得说是私藏的酒与伙房无关,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去了。二考得过仍唯三人:汪毓钱炜田流,汪毓三剑当取,钱炜一剑未得,田流取得一剑,众人将其围在当间,杯盏交错间听着三人的石室记。
“我只觉得铺天盖地俱是黑物,莫说靠近只为躲开去都已精疲力尽,幸是记得汪兄嘱咐蜷于火下兽旁,逮到机会敲开石门捱过了去,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!”钱炜灌了一大口酒,“奶奶的,再不去触这个霉头了,内剑阁去不去的,无妨,我能入了赫堂主门下就好。”
“钱兄倒也不必懊恼,赫连济堂主之重剑方才最适用于你,第二考能得一剑,已是说明钱兄实力过人,如何还要再靠取剑证明?”田流拍了拍钱炜肩膀。
“是啊是啊。”
“你比比我们这些,连第二考都不曾得过,如何还不满足。”
旁人一阵附和。
“田兄如何过得?你与我都是一剑一烛一兽,细细说说。”
田流面颊微红托着酒盅,他酒量一向不行,才两盅酒下去脑袋就开始晕乎了,大舌头剌剌而言也说不真切:
“叫……叫我……一把火烧去了……便听见那黑物骂我,说……说什么刚烧完我一件披衣又烧一件,这届新徒没……没个有人样的,好家伙胆敢骂我田爷,待我……待我……呼……”话不及毕已是倒头睡去,汪毓听完不禁笑出了声,这一笑可把钱炜弄愣住了
“如何?先前烧披衣的,怕不是你?”
“嗯嗯。”汪毓将头埋在汤盆中只顾喝汤。
“还有此招?”钱炜狠狠拍下脑袋:“我道只能真拳真脚去抢,夺不得只怪我技不如人,还可放火?讨巧去了不是?我中意的那柄好剑呀!疼死我矣。”自顾吁叹。
许是留意到一旁汪毓田流,钱炜忙是改了语气:“还是汪兄与田兄脑筋动得快,不似我类莽夫只懂使蛮力,这种黑物若不是取巧火烧如何能退?且是有勇有谋,佩服佩服。”众人一并应和,汪毓笑笑不曾多言,只说着“惭愧,运气照拂”云云。
又是喝有多时,众人乘着酒兴去一旁划拳,喧闹实烦闹得汪毓头疼,便一人偷偷下了楼,于塘边寻了一处石墩坐上,此时夜色正浓,岸上拂来的暖风倒似裹了几分酒意,叫汪毓醉意也更浓了。
“汪兄雅兴,不去划拳来此赏月,倒是解风情。”身后有音传来。
“田兄取笑了,汪毓向来不适酒场,不似田兄,可是装醉的好手。”汪毓头也不回。
“何谈装醉,量不过半盏,实醉矣!”
汪毓笑而不语,只是抬头盯看着月亮,酒劲借着风劲再起直往颅内钻去,叫汪毓此时脑袋昏昏沉沉如坐雾里云间,实有另一番不可名状之美妙。
“我为取那一剑,差点将命丢于石室,若非最后关头灵犀所致万般想不得能用火攻,现在忆来那黑物四五只触手真若索命的阎罗,叫我后怕得紧。”
“嗯?四五只?棘手,棘手得紧!若非我有四兽相助,怕也是取不出剑来。”汪毓脸上笑意更深。
田流似乎看懂了笑意,凑了过来:“汪兄,你取三剑有四兽相助,那么火开几壁?”
汪毓伸出四指。
“四壁!”田流吃惊不小:“那等火光下,黑物还能出笼?”
“照出不误,凶性不见得弱过一丝。”汪毓对上了田流醉态迷离的眼神:“触手繁也不曾仔细辨数过,粗略观去千许当是有的。”
“啊!”田流嘴门大开痴痴看向汪毓,脑中只是一片空白思索不得,只怪汪毓所绘情境远是超出了自己认知,前时不过四五只黑物触手都已叫自己分身乏术差便死于石室,这汪毓是如何从上千只黑物中活出?不亲身历过不知其中凶险,漫天遍地的黑影论威论势都要压得心胆俱碎了,莫说有四兽与四壁灯火相罩,便是花宗主本人于此压阵,自己心头也要害怕得蒙上一层霜吧。
“……此等势下,火燎怕是不够吧?”震骇良久,田流才从口中艰难挤出几字。
“远远不够,不怕明火,整躯爬出就盯着我杀,我使了心思集了几兜子黑物硬齿刮剜下来的木屑,助了火势烧了把大火才叫其缩回去了。”
“那可是上千只黑物铺天盖地的扑杀呀!”田流从不怀疑汪毓会说大话,于他心中隐隐觉得,便是苍穹的飞龙与渊底的巨蛟,只要眼前之人说要屠了,那他就能屠了带来。
“是啊。”汪毓拍了拍靴子:“所以跑快了些。”仿佛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