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培苦着脸,说:“我最初知道王元鹅在夜里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,吓得连觉都睡不着。前面好些天都蹲在他家门口,直到亲眼看到他到家才安心。”
“有几次他是晚上10点多就离开医院,却在凌晨一两点才到家,我问他干什么去了,他要么说一个人散步去了,要么说看星星去了,要么就说是在东湖桥底下听人拉二胡。总之,只有我想不到的,没有他胡扯不来的。”
“警察同志,他对我就没有几句实话,我明知道他一到了我这里就在过情人节,尽说鬼话给人听,却也不能拿他怎样,还‘不得不信’。”
说到这里,张培应该是想起了什么,接着说道:“他大概就只有一回对我没有隐瞒。就在他出事之前一个礼拜左右。当天,他喝了很多酒,到了凌晨两点多打电话给我,要我去接人。”
“我一问,才知道那天是他父母的忌日,他去了父母老家,在那里一个人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,那地方有点儿偏远,那个点已经没有车可以回他自己家了。”
“这方面情况,之前有没有办案人员问过你?这件事,为什么现在才说?”马弘文问。
“你们之前有人问我,知不知道王元鹅在从医院出来回家的这段时间,有没有去过哪里。我说不知道,是真不知道啊。”
“警察同志,我总不能按照王元鹅瞎掰的那样,告诉你们说,他一个人散步、看星星、听人拉二胡去了吧。这种骗人的鬼话,一听就知道是王元鹅在胡扯糊弄。真要这样和你们说,是不是会误导你们调查,最后让你们瞎忙一场?”
“他回父母老家这事……我觉得和他为什么要自杀应该没有多大关系,你们的人当时没有继续往这方面问,我也就没说了。”张培说。
马弘文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。
眼前的张培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。他似乎有一项特殊本领,总能在某些关键时候自作主张,作出他自己看来是正确的,实际却害人不浅的决定。
因为他,马弘文很意外地掌握了张秀文居然能自制三唑仑的情况;同样是因为他,马弘文到现在才掌握王元鹅每天夜里消失的那段时间,有可能会出现在哪些地方的具体行程。
一个人散步、看星星、听人拉二胡,听起来像是在扯淡,可谁敢确定王元鹅说的就不是事实?
一个假扮着“抗艾斗士”这一角色的人,每天只想静静,做真实的自己,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。
王元鹅所在医院附近适合散步的地方,无非就是那几处公园,还有河边。
王元鹅应该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出现,那就不会选择去公园。
河边有一段风光带,到了夜里灯火辉煌,五光十色,去散步吹风的人也多。
但过了这段风光带,越往城市边缘方向,越是人迹稀少,尤其到了夜里,只有零零散散的夜钓的人。如果王元鹅说自己在散步属实,那这一地段应该是他的最优选择。
东湖桥恰好也位于这一地段。由于风景优美,令人心旷神怡,又鲜有人至,桥下偶尔会有学习器乐的老师或学生在此练习。
至于看星星,以医院为中心方圆几公里以内,适合王元鹅去的,就只有水口山。这个地方地势高,山麓有河水环绕而过,风景宜人,本就是适合登高赏月的地方。
坏就坏在最近在水口山挖出了许多抗战时期的遗骸,据说是当年日本人搞的万人坑,吓得很多人都不敢去了。对于王元鹅而言,越是没人的地方,越是他的最优选择。
马弘文在脑海里再一次刷新对张培的认识,并很快闪过这些念头。
“王元鹅在父母老家喝酒喝多那回,有没有哪里表现得不正常?”对张培纵有千般不满,马弘文仍能做到一脸平静。
一张一弛,一弛一张,是为马弘文的审讯之道。
先前连蒙带吓起了作用,现在的张培见马弘文神色缓和,在心理上也放松了不少,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,将他知道的关于王元鹅在死前的一些情况细节都说了出来。
马弘文觉得这样挺好。更何况,在他心里,已然排除了对张培的怀疑,也就认为没有必要再对其施以颜色。
有的人死了,但没有完全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