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营丘郎君何必自谦,今科已是传胪之喜,只是郎君成人之美,所谓棠棣联芳,庭萱不老,砌兰擢秀,蟾桂传秋,若非如此君又岂会退敕而还呢?”
看来他这同学与这营丘栿并非泛泛之交,他这番话说出来,许多人竟不知其中典故。
“通叟先生,此事不必提也罢!”
营丘栿抬手示意。
只是芦颂这同学并不罢休,
“如何不说清楚,而让世人非之!”
芦颂是涉世不深,却是绝顶聪慧之人,如何不知道他这同学的用意,只怕这番话便是二人相和罢了。
“丁巳科令堂兄乃是省魁,而去岁秋闱,今科状元便是衡甫的堂侄,而衡甫也是二甲第一名,营丘氏家学渊源自然广博,可奈何舆情滔滔,为了营丘阖族清名长远,也为了成就令侄少年抡元夺魁之盛名,衡甫这才委曲求全,舍弃这一科之功名以待将来,此等用心何其深厚,何其宏阔。”
此事,芦颂早有耳闻,只是版本却与之大为不同,果然,其同学继续说道,
“孰料还是有那蝇营狗苟之辈竟大肆污蔑、造谣中伤,所言竟成了衡甫嫉妒侄儿科场功名凌驾自己之上,且自身早为家族所不容,因而更加愤懑,故而拒绝朝廷诏敕,自感无颜归乡面对亲朋好友,这才隐居于芦海书院之中,看似隐忍以期未来科举独登魁阁,其实乃是仰仗其父官势,勾结当地劣绅鱼肉乡里、所谓多有不法之事,如此卑劣污蔑,是可忍孰不可忍!”
原来如此,造谣之人简直呼之欲出,见诸人皆面露不忿,芦颂自然同仇敌忾,毕竟这所谓劣绅,只怕与芦海书院相关联者皆在其内。
“此等事也不是才遇到,衡甫感谢通叟先生及诸位高义,只是若是此谣言只在我一人,所谓日久见人心,将来必能澄清,却没来由殃及芦海书院,实非吾愿,牵连诸人,于心何忍。”
营丘栿这般说,眼神却不经意只在芦颂与敬玉博身上游弋,芦颂便是不善官场手段,这也是明白今日并非是他有求于此衙内,而是彼此相互扶持。
只是有些话,他不能率先开口,否则未免目的过于直白,行为太过突兀。
他明白其中深意,旁人也有聪明人。
“衡甫兄此言差矣,须知人无害虎意,虎有食人心,有些事并非忍一时便能海阔天空的,似这等小人行径,若真的以德报之,才是祸患无穷,怎可期待来日,人心不古,只怕时间长了,是非更说不清楚!”
敬玉博开了口,其实若非芦颂造访设宴,这几日便是他与营丘栿守望相助,然而知道了芦颂底细,更觉得三人为众,其力悠长。
于是你一言,我一语,便是旁人无心插柳,而至少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待芦颂表态。
“芦海书院乃是家父心血,如今家父远在南疆守牧一方,更不可使宵小造次于此,污了我等清名。今日虽与衡甫及诸位初次相见,但皆是芦海学子,便是风雨同舟之手足,岂可将此事视若无睹,必然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!”
芦颂的话说的义愤填膺,其实空泛得很,但是诸人只是要他的态度,愿意同舟那便是自己人。
如此一来,气氛更加融洽而热烈,于是三郎便招呼茶博士安排传菜。
诸人皆入席,两个小厮配合三郎、六郎招呼诸人。
三郎低眉顺目的伺候,却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只是营丘栿与敬玉博似乎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他几眼,使得他更是缓缓调整举止,姿态放得更低些,心里暗想此二人绝非表面那般简单,虽然与师兄年龄仿佛,但是通明世务却是老道得很。
虽然毗邻书院,做得便是这些书生的生意,但毕竟是邨氓野店,便是上等席面也难免乡野气浓厚,但也有精华蕴藏其内,便是水中鲜味、山中野味调理的颇为独道。
先上的是几样果子,圆柑、乳柑乃是南货,金银水蜜桃、紫李便是山货、莲子、荸荠皆是水生,橄榄、金杏随船贩来。
然后是多种蜜饯,十色蜜煎螺、诸般糖煎细酸、蜜姜豉、皂儿膏、玛瑙饧、十色糖、麝香豆沙团子,大多是在府城采买的,毕竟精细蜜煎寻常人家也不善调理制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