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郎点了点头,将箭箙挂在蹀躞带下,向外打开遮板,取了一只三棱铁簇杀矢,轻搭弦上,尾随而进。
看了六郎这番作派,霄春臣也是挑不出毛病,与那提辖对视一眼,便疾步在前。
而芦颂三人也急忙往山上去,搬救兵才是首务,只是不知道山巅之上的一众护卫还有几个没有醉倒了,饶是如此,三人也是发步狂奔而走。
下行其实不过二三百步,毕竟林深遮蔽,能传来厮杀声也不会离了太远。
果然,这山峠乃是此间较大的一块平整之处,也不过上下广数百步的地方,传出兵刃相接的嘶鸣声。
三人下来的山路若是到此,恰是道路转圜之处,有着三五个斜剌剌的古松将道路上下做了天然回廊,那壮大个子的提辖担心衙内和这娃娃不知深浅,贸然现身,早已将二人遮在身后,一马当先在前。行至此处,让其他人停驻脚步,自己探着身子露了半个脑袋查看下面情形,只是他这一张国字脸加之乱蓬蓬的虬髯远较他人硕大,便是半个脑袋也是好大一个物件,若是下面人有心,定是能够发现。
幸好下面情形胶着,无人顾及四周。只见山路上下八九个人已经被二三十人团团围了。被围之人脚下已经躺了五六个人,皆是死透了。
这八九人中,也是主次分明,四个仗着单刀的武人紧紧护着当中两人,这两人中,年轻的约莫有三十岁上下,文质彬彬,神志清厉,一身素色直掇,头上也是裹了寻常巾子,但是也遮蔽不住此人风华素质。再看旁的这位,较此文士年长了十岁有奇,身量宽大,不待人仔细看他就能觉得一派正直宽宏之气蓬勃而起。仔细上观,方排大脸上,隆阔而直挺,唇丰而须髯顺盛,双耳垂如圆珠,双眉如棹刀锋立,再看那双目此时正是虎目怒睁,如雷霆四射,再映着黑黢黢的肤色,直是如太乙雷神应化天尊降圣,似太上玄灵斗姆元君显灵。
而在四个武人身旁的几个持着兵刃的,提辖认得都是自己的部下,算来算去,也少了二三人,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。
这伙贼人围了几重,此时却也有些胆气不足,逡巡不敢上前。领头的只管大呼小叫,喽啰们怯怯的不敢上前,再加上还有几个受伤被拖到旁边大呼小叫的,更是搅扰人心,因此局面才僵持下来。
只是僵持不了太久,等这伙贼人歇够力气,再振作起来,就是又一番拼杀,而被围着的也是多人带伤,那四个武人中也有一个伤的不轻,勉强坚持着。若无外援,这些人只怕命不久矣。
再看这四名武人乃是刀砍斧斫一般整齐的人物,一样的四方脸,跨着八字步,只是眉眼间略有区别。此刻紧紧护着中间二人,所持单刀皆是上好的兵刃,拼杀至今,没有一口卷了刃的。这等兵刃,不是寻常军旅器械,乃是三衙禁军及防北边军中的将佐及精锐才能装备。如此再看四人作派,必定是官府中吃俸禄的武官,否则怎能拿着如此兵刃招摇过市。
再看这伙贼人,皆皂衣皂靴,手持各色兵器,十四五个人,单刀不及半数,还有拿了朴刀、连枷的,有的哨棒捆扎了短刀匕首,还有的拿着铁扦铁钩,只是没有弓箭。如此看来这些人乃是寻常江湖匪类,只是敢光天化日截杀官府中人,实在不可思议。
六郎也躬着身子凑出脑袋,看了真切。
霄春臣看着这般情形,其实心中已是叫苦,这许多人如何能对付,转念就想暗示三人就此退回山顶再做打算。只是他身躯胖大,又是心神动荡,转身之际,竟是鞋底一滑,侧着身子滚了出去。
那提辖只觉得身后一响,只用余光微扫,竟是自家衙内飞下步阶,不觉叫苦,大喝一声杀了出去。
“甚么人?”
匪人中已经有人察觉,领头之人见横生了枝节,急忙让身边几人转了过来。
那衙内已经是收不住脚,也只有顺势冲了出来,高喊着为自己助威。
“尔等鼠辈,有甚手段,向着老夫而来,枉戮无辜,尔等逃得过王法也逃不过上天罚罪!”那被围着的中年人,见二人贸然出现,没想着趁着匪人分身突围,反而为这二人操起了心。
“尔等将死之人,还为他人操心,哪怕你是一副慈悲心肠,今日也是你等丧命之时!”那带头首领之人嚣张之言未落,警觉寒光切近,紧忙缩身。身后的一人一声惨叫倒地气绝。
原来乃是宗六郎持弓挂弦,一只羽箭已经取了一人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