菱姑心头隐隐一震。
“当初我们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,为图自保,拿他做掩。”她微微偏头,避开烛火的光,“而今阿钊断然还未死心,我总觉着前路如堕云雾,倒不如趁此机会把他摘出去,总好过一起如履薄冰……”
娘亲如许愁绪绵绵,李荷却做起了飘然蹑云霞的美梦。
她仍穿着水粉色的绉纱裙,只是身下的小榻倏然化作了一团洁白云朵,簇拥着她往更高处飘去。天接云涛,星河欲转,不知在浩瀚中飘了多久,一大片像是圆荷叶的东西悄然停留在她上方。
李荷仰起脸去瞧,那片圆叶子上盘腿坐着一名老翁,周身似是泛着银白色的微光。
“是您呀,老伯伯!”李荷霎时神色欢喜,“这儿真美,是您的家吗?”
她头顶处氤氲着蓝色辉光,那是用人世间的话语所描述不出的一种异常纯净的蓝色。
老翁俯视半晌,越发觉得合心意了,遂道:“女娃儿,我看你甚好,来我门下做徒弟如何?”
李荷闻言略一愣,反问他道:“可以学到什么本领啊?”
老翁早已在腹内为她草拟了本门功法的诸多好处,譬如不惧寒暑,驻颜益寿,亦可锄强扶弱,受众人景仰……。不过此时,他忽然间计上心来,抬手抚了抚银须,做出一派仙风道骨的姿态道:“我是神仙,会飞。”
李荷陡然睁圆了眼睛。
逾旬日,秋闱。瑶城贡院门口,考生列着长长的队伍。搜检官有的翻开考篮查看,有的正在挨个儿的搜身,以防怀挟舞弊。
轮到韩绍清时,他腰间系着的一只绣工精巧的避蚊香囊被粗鲁的拽了下来。
“需得拆开检查。”那人将香囊里制好的丁香花和薄荷叶等全数倒了出来,有的慢慢飘到地面上,零落成泥。
他低眸看着,敛在袖笼里的手不由攥紧。
乡试连考三场,每场三日,整整九天六夜。直到第九日傍晚,贡院外头的街面上挤满了人,无不翘首企盼着。
门开了,走出来的考生形容大都憔悴不堪,偶有一两个成竹在胸的,也有的神情颓丧得厉害,竟还有晕倒过去,被门板子抬走的。
李桃怀揣着紧张等了半日,几近望眼欲穿时,蓦然寻见了他。他看上去比之前清瘦了,下颔冒出了少许微青色的胡茬,身姿依然挺秀如松。
她连忙穿过人群朝他走去,渐渐的步伐加快,幕篱的轻纱随之接连荡起。
而韩绍清大约是看见了她,先是一怔,接着眸中缓缓绽开了笑意。
藕田中,荷叶犹绿。
李荷在塘边盯着叶片看了很久,复又趴下身子去看茎秆,神色有些微的纳闷:“好像不是这个。”
沈焱仰靠在树杈上,把玩着一支莲蓬。
“焱舅舅,帮我找找。”她抬起眸,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,“我真的梦见那个老伯伯了,他是神仙,会飞来飞去的,还要收我为徒呢!”
沈焱翻身滑到树下,蹲下来,一本正经的对她道:“荷儿,我也会飞,为何不善加利用,拜我为师?”
她的眸子忽闪了几下,视线飘开道:“钊舅舅说,若你再带着我去干危险的事,就打断你的腿。”
沈焱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