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凉也道:“校尉大人,小章大人急着赶路,是为了能早点回,这雪一看就没个消歇的意思,要是路上慢了,回程的时候雪大了,在外头耗一日,人都得冻坏。”
这话曲茂虽然听进去了,但他并不能消气,他还不明白了,歇一会儿怎么了,能耽误多久?他看章庭一眼,翻身上马,心道罢了,先忍他一时,尤绍不是找了几个地痞流氓么,待会儿有他好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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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一落,天亮得也比寻常晚,接到头一个嫌犯,章庭让一名办事大员与数名巡卫先送囚车回京里了。
交接崔弘义的地方,原定在京郊五十里的吉蒲镇驿站,眼下提早了一日,要顺着官道,往岳州方向再走三十里,一直到樊州的界碑处。这是一片开阔地带,遥遥望去,官道两旁,零星分布着几个土丘与矮山。
到了界碑,已经是早上了,冬日的清晨,四下里没什么人,雪大了些,天际浮白,因为头顶上坠着一团厚厚的云霾,天地间是很暗的水蓝色。
这一路上虽然很赶,章庭却把时辰掐得准,一到界碑,官道另一头也出现了押解犯人的囚车。
曲茂这回倒是没瞌睡,等章庭审查的嫌犯,立刻亲自上去比对指印。
崔弘义就在囚车里。他年近不惑,穿着单薄的裘袄,带着颈枷,或许是遭受牢狱之灾,人很瘦,单看眉眼,倒是十分端正。曲茂仔细瞧了瞧他,眼上也没斑啊。也不知道弟妹那斑是怎么长的,可惜了子陵喽。
曲茂眼下已知道崔弘义是青唯的叔父。他这个人,有一点好,就是绝不扒高踩低,上至高官望族,下至平头百姓,他既不阿谀奉承,也不摆贵公子的架子,只要投契就结交,反之,像章庭这样自恃清高的,他就讨厌。
曲茂一面比对着指印,一面跟崔弘义搭腔:“冷么?京里这天儿就这样,说凉就凉了。你放心,也就野外这么冷,等回了京里,我让人给你囚室里送个炉子去。”
崔弘义反应了半晌,才惊觉眼前这个高官是在跟自己说话,他惶恐得很,且惊且疑地问:“官、官爷,小的是又犯了什么事么?”
曲茂摆摆手,只道是这会儿不宜跟崔弘义寒暄。
他心里头的主意厉害着呢,看那头章庭马不停蹄地催促着返程,一刻也不让人多歇,他也不恼火,看了尤绍一眼,意示是时候了。
俄顷,官道一头走来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,看到这里有一行官兵,顷刻涌上来,说:“官爷,行行好吧!”
“官爷,草民是从劼北来的,家乡遭了灾,一路流落到京,还望官爷行行好,给点吃的。”
章庭身边的吏胥道:“大人,这几个流民不对劲,哪有流民大早上走官道赶路的?”
史凉也警觉,正要喝令巡检司拦人,曲茂将手一抬,说:“不就是几个要饭的么?让他们过来,天寒地冻的,行个好么。尤绍,我包袱里有点干粮,你去拿出来,分给他们。”
今日出城虽然是章庭领行,但曲茂才是这帮巡卫的头,他这么吩咐了,底下的也不敢拦阻,只好放这几个“流民”到曲茂身前。
“流民”掬着手,一副讨吃的模样,就在尤绍取出干粮的一刻,他们目光忽然一转,居然同时不要命地向一侧的章庭撞去。
这个变动来得突然,以至于就连最近的史凉都来不及反应,章庭与他身边的吏胥被一齐撞到在地,衣摆上登时拂上了脏泥。
曲茂见状,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点遗憾,这几个地痞时机把握得不够精准,要是等章庭上了马再出现就更好了。
他面上做惊异状,吩咐道:“愣着做什么?快保护小章大人!”
可旁人岂是没长眼的,离得近的史凉瞧出曲茂这是在拿小章大人寻开心,心中十分气恼,但他不能表现出来,匆匆带着人把章庭扶起,又吩咐人去追那几个“流民”。
这头正是一团乱,只见附近的几个土丘上,忽然窜出数十道黑衣身影。
曲茂只道这是尤绍的布置,讶异地挑眉,低声道,“你安排得还周到,人分成两拨来,只怕要吓坏了章兰若。回去五爷有的赏!”
尤绍的脸色却变了,他张了张口,说:“五爷,这、这些人不是小的安排的,小的请的,只有适才那一拨。”
曲茂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,只见黑衣人速度极快,从四面八方掠到官道上,手中刃光一闪,顷刻割断了当先一人的喉咙。
曲茂就站在这人身后,鲜血迸溅出来,直直浇了他一身。
他看着面前倒下的人,脑中一片空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