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昆德没答这话,他似乎太累了,闭眼倚在榻上。
青唯沉默片刻,看着暮色浮荡在曹昆德周遭,而他这个人是比暮色还沉的朽败,轻声说:“义父总说自己是个无根的人,可是人若没有根,哪里来的执念?等义父去了,我会把义父的尸骨葬去劼北。”
曹昆德还有没有动,直到青唯离开。
直到罩房的那扇门掩上许久,屋中所有的暮光尽数退去,曹昆德的嘴角才颤了一下。
像是一件存放了许久的陶土器不堪风霜侵蚀,终于出现一丝裂纹。
他的神情说不清是哭是笑,带着一丝难堪,与被人勘破的愠怒,还有一点将去的释然,最终平静下来。
青唯离开刑部,祁铭迎上来:“少夫人,虞侯适才有事赶去玄鹰司了。”
青唯颔首:“走吧。”
正是暮色尽时。冬日的暮天总是很长,到了申时云色便厚重起来,但是太阳落山却要等到戌时,阴阳长长地交割,青唯在晚风中跟着祁铭往玄鹰司走,忽然想起从前有那么几回,都是墩子在前头提着灯,带她穿过宫禁长长的甬道。而今景致如旧,人却不在了。
青唯思及此,忽然忆起曹昆德适才问墩子是怎么死的。
“被人劫杀了?真的是被人杀了吗?”
“他不够聪明,棋差一着罢了。”
曹昆德固然是个无情人,墩子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,得知墩子在街巷中被劫杀,他为何既非伤心也不愤怒,而是质疑,他为何要说,墩子“棋差一着”?
青唯蓦地顿住步子。
“少夫人?”祁铭问。
“当日墩子的死,是谁彻查的?”
“好像是殿前司。”祁铭想了一会儿,说道,“那日太乱了,殿前司捡到了墩子的尸身,直接交给京兆府,京兆府收了尸,似乎并没有细查,本来也是该处死罪的重犯。”
祁铭见青唯神情有异,“少夫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,虞侯那边应该有京兆府送来的案录,少夫人可以去问虞侯。”
青唯的脸色已经全白了:“快,快带我去见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