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剩多少人?”
他换了只顺眼的笔,省着劲提起手腕给画里小人的衣袍染颜色。
“折损大半,剩了不到三分之一。”黑衣人兵分三路,损失都不小。
男子在话音结束的瞬间,轻“啧”了一声。
黑衣人躬身站在帐篷外,双腿陡然夹紧,一股电流直往脑门上窜,在头皮上灿然炸开。
男子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话一般,还在专注的调弄砚台里的颜色。
植本染出的纯白色太过单调,他想要的,是靛水微染后如月下观之的花青白色,才符合那人漠然世事的犟骨头气质。
他长期在沙场上舞刀弄枪,做这些细活难免吃力。
“低估他了呀。”原以为母亲给种的毒,足以摧毁他的健康,没想到竟还能从老九他们的围猎中逃出去,“好在剿灭了千户所,也算给那老皇帝一点警醒。”
想到皇帝居然敢拒绝他提请的和亲,他嘴边便噙上一抹嗜血的残忍。
这些人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,一而再地挑战他的耐心。
“既然这样。”他声调昂起,脸上浮现出与斯文面貌不相符的狰狞,壁上折射的黑影显得更加扭曲,“再点一百亲兵,去将功折罪吧。”
那位唤作老九的黑衣人似乎很怕他,嘴里像是含着一口水,模模糊糊的说了句,“有个身手颇好的女子救了二公子,两人朝城外跑了。”
他羞愧地低下头,不知道如何跟将军交代。
做了一个代价那般大的局,却眼睁睁的被一个女子破了。
凭那女子露的两招来看,是个有底子的行家,若冒冒失失地前去乱撞,恐折损更多的弟兄,那他也就无颜再见将军了。
“无妨,他跑不了多远。”男子抬帘放黑衣人进来,张眼就对着一双胆战心惊的眸子。
他单手拎起土塑的酒缸,“哗啦啦”地倒了两斗碗,推到老九面前。
军营里的酒度数极高,危急时刻都是直接喷洒在伤口上消毒止血。
两杯相撞,烈酒大口的滚下喉咙,辣的老九说不出来话。
他看着男子豪爽地用二指捏着碗边倒扣,衷心的道:“将军好酒量!”
男子英姿卓然,只是笑笑。
现在夜深人静,男子早就摘下了戴在脸上的银面具,露出真实的一张秀脸。
军中这张面具即权威,即不可破的百战百胜,很少有士卒见过将军原本的样子。
就周围信任的人知道,两兄弟的脸实在是太像了,只不过将军可比那个东躲西藏的窝囊废强上百倍。
老九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情,等嗓子眼里的酒味散了些,单腿跪地抱拳,准备下军令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