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金从车窗探个头出去,远远看见一袭紫袍的頎长人影从丹凤门里行出,赶紧激动地退回车厢对沉朝顏道:“郡主、郡主郡主,谢寺卿出来了。”
沉朝顏精神一振,将手里的九连环随手一扔,也跟着从车窗上探了个头出去。
“谢寺卿!”
石破天惊地一嗓子,喊得在场所有人都往沉朝顏这边看过来。
但她却浑不在意,下一刻便将半个身子都从车窗上探出去,转而用更高的语调对谢景熙喊了句,“这边!这边!上来!”
对面那个紫衣身影一怔,抬头看过来的时候,原本平静的神情一刹变得淡漠。
但眾目睽睽之下,谢景熙到底还是顾着君臣之礼。他踌躇片刻,往前行至沉朝顏的马车处,拱手拜到,“臣见过郡主。”
“誒誒誒……免礼免礼!”沉朝顏熟练地摆着手,顺势撩开车帘对他道:“上来说话。”
谢景熙往车里扫了一眼,表情仍旧是淡淡的。他站着没动,半晌,才礼貌而疏离地道了句:“臣还有公务在身,就先失陪了。”
他转身回了车里,然刚坐稳,面前的车帘就被人给掀开了。
沉朝顏不客气地从外面跳进来,笑盈盈地道:“若是谢寺卿不方便上我的车,我上你的车也一样的。”
言讫在谢景熙对面一座,还颇为熟稔地拍了拍壁板,对车夫道:“走吧!”
谢景熙:“……”
马车碌碌而走,车厢里安静下来。
谢景熙就这么静默地坐着,随意拿了车座旁的一卷公文来看,把对面的沉朝顏视为空气。
遭遇冷待,沉朝顏也不恼,有样学样地模仿谢景熙,从一侧抽出一卷公文准备展开。
一片阴影从头顶扫过,沉朝顏觉得手上一空,那卷公文就被谢景熙冷着脸给抽走了。
他将公文细细地系好,放回了身旁的木架上,沉着声音道:“大理寺的案卷涉及机密,未经批准不可随意翻阅,还请郡主见谅。”
“哦。”沉朝顏应得老实,语气却是怏怏的。
谢景熙没管她,再次将头埋回了公文。
对面的人难得安静下来,也不知是真的收敛了,还是又在盘算什么别的主意。
“啪!”
清而脆的一击,谢景熙低头,看见手里握着的一截纤白的手腕。
沉朝顏似是被他这陡增的狠戾所震慑,半晌才怔忡着摊开自己的掌心道:“蚊、蚊子……”
谢景熙蹙眉,侧头果见她手里那只死于非命的蚊子。
掌心传来滑腻微颤的触感,谢景熙心跳微滞,松开了沉朝顏的腕子。
他整了整官袍,声音冷沉地对沉朝顏道:“郡主有先帝隆宠、陛下偏爱,行事乖张、事无忌惮,但臣不得已,还是想奉劝郡主几句。
叁司之中,如今御史台和刑部都已是王僕射羽翼,臣虽不才,但确是当下陈尚书一案最合适的人选。郡主大可不信臣,但如若叁番五次阻拦,至查案裹足不前,王僕射借机发难,要陛下另择人选调查,那时的局面,恐是你我都难以扭转……”
话至此,谢景熙一顿,侧身回看向沉朝顏问:“臣这么说,郡主明白了么?”